战线推动,阵地变换,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双方就这样又打了数月。久久不能把夏军给灭了,中原军中上下士气都大为减弱,李历誉同樊虞正想着怎么调整战略,速战速决,天气日渐寒冷,也不知夏军能抗多久,但是此时若是打到夏国那西北荒原上去,中原兵士怕是也吃不消了。杨如晦一边作战一边教徒弟,开战时他就带军冲锋陷阵,收兵后他就带着两个小徒弟舞刀弄枪。不知不觉间这两个小娃个头长大了不少,手脚也练得很是灵活,骑着马驰骋如风,耍起刀枪来又快又稳,跟在队中丝毫不拖后腿,奔到阵前就能提刀杀敌。杨如晦看着他们的成长心中感到欣慰,说不定将来还真能成为两员大将。得空时,他多少次坐在烛火下想写一封书信,但是一想到这战火纷飞,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半点不由人,就只有作罢。只有在心中默默想着远在江南的黄玲儿,不知道她近来可好。
江南之地气候温润,这时节都还没什么寒意,路人大多还是轻衣薄衫,走在街市间,嬉笑打闹。一处府苑中,亭台楼阁精巧别致,曲水环流,花石草木各样布置繁复而不落俗。只见一个女子蛾眉微蹙,半倚栏杆,闲看游鱼嬉戏,却双眼呆滞,不知想着何等心事。
“玲儿啊,你怎么又趴在这里闷闷不乐的。”一位老翁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刚刚婢女跑去告诉他小姐又没吃饭,在这里发呆。
连着喊了几声,黄玲儿才缓过神来,呆呆地回到:“爹,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黄玲儿本来是一个豁达随性不拘小节的女子,从来都是有事自己就解决了,因而也就习惯性地这样回了话。然而她近来性情大变,这一切他爹都看在眼里。一开始他没看出端倪来,后来经常看到她偶尔呆坐,偶尔嗤笑,偶尔面含红晕,偶尔低声叹息,才发现自己女儿怕是患了相思疾了。他心中自然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这两年前来想提亲的人排起长队,结果她一个都没兴趣,现在终于有了心上人了。担忧的是这一向大大方方、洒脱可爱的女儿竟然为了个男子变成了这般模样,相思成疾像什么样子,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伤了身子。他之前是隐隐的发现黄玲儿对那阳漠关中来的杨如晦有好感,没想到竟然是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那杨如晦虽说也算是样貌堂堂,但一个守边戍关的劳苦人,没爹没娘的不知道什么来历,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呢!况且如今他早已回到关城中去,相距千里之遥,这相思如何能寄?黄老爹心中觉得女儿傻,但又不好言说,只得暗中着急,一心想开导她又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黄老爹因而也就无心打点生意上的事情了,变得跟女儿一样唉声叹气。他让婢女多带玲儿出去玩玩,但是收效也甚微。
篁篁修竹微动,竹叶摩挲沙沙作响。一阵香气袅袅环绕,若有若无的琴音从远处传来,和着几丝悠扬的歌声。山石之侧,一张几案临水而置,案上笔墨纸砚铺陈。这一日黄玲儿又坐在水榭边,心中万千相思意绕成一个结。她看着一池秋水,纤纤玉指抚弄着发梢,欲提笔书信,正拿起来,不知从何处落笔,呆了半刻,墨滴纸染,无声之处却如金石炸裂,令她心中砰砰作响,看向那一片晕开的墨色,浓浓淡淡,深深浅浅。
“玲儿姐,这纸张都污了,已经是第柒张了,我给你换下吧。”
“没事,不用,这墨色正好看啊,你看这由内到外层层分明,浓郁厚重,清浅淡雅,世间有多少事能有这般细腻丰富呢。”
“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墨,是意有所指啊。”
黄玲儿听这婢女一说,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娇笑一声,说到:“你这小丫头,又知道了。”
那婢子笑着说到:“玲儿姐常常提笔,却又不写字,这不是白白逗笔墨耍么?他们要是成精了会说话了,还不得骂你。”
“你又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笔墨有知,已明我心意,万千言语在心头,又岂是几个字能写出来的。盼归处,不知何故,话离别,漫漫不知前路,遥相望,千里月色明明郎郎......”说着说着,黄玲儿不禁哽咽。秋风乍起,吹动发丝飘拂,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