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牢房里,在一个四处都不相临的角落里,关着一位隆盛朝最大的犯人,没有之一。
不管罗织多少罪名,对于东阳王朝来说,他的功绩永远要比罪行更大,也更为显耀。
所以即便是入了狱,也没有任何人敢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他。
他就是昔日权倾天下的大将军,司燕北。
在这间牢房的四周都是空着的,没有其他犯人,在门外时刻站着卫戍司的军卒,但都离的不近,显然不想打扰这位大将军。
司燕北虽然身陷牢狱,但也没有想象中的狼狈,只是与从前相比还是消瘦了不少。
与秦殊观痛快淋漓的打了一场,他败了,这个年轻人比他想的更厉害,除了武功还有那份天人不可夺的意志。
自己平生最是强横的武学雷霆怒加上三层真龙气在世上少有对手,加上大将军的身份,他已多年未曾出手,时隔多年败在了秦殊观手上
东阳王朝的权力更迭就在他们两人之间那样的完成了,输的入狱,赢的在朝堂上披荆斩棘。
对于权力,司燕北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样眷恋,在需要他放下的时候,他没有不舍或是撕心裂肺,对秦殊观他所求只有一点,那就是海棠。
她从小到大被他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和委屈,就连王子皇孙也从来不敢去招惹她,就养成了她那种横冲直撞的性子,敢爱敢恨,也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其实他何尝不知,自己这颗大树不可能为她一辈子挡风遮雨,大树有枯萎的一天,人也有死的一天,再娇嫩的树苗也总有要自己面对世上风霜雨露的一天。
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一天就提前来了。
所以他最后对秦殊观所求之事就是她,除了权力的更迭,他更需要一个人替自己去保护她。
而秦殊观正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作为大将军,他可以宠溺,可以保护,却没办法让她不喜欢,比如在秦殊观的问题上,司燕北就从来没有同意过。
现在看来自己不但败给了秦殊观,更败给了司海棠。
只要她能平安喜乐,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正想到这里,晦暗的牢房里传来了陌生的脚步声。
两名军卒立刻警惕起来,这里虽是黄龙戍的牢房,但真正看守的责任在他们,生人向来是不得接近的,这里的人也一直很守规矩。
一个穿着黄龙戍不解兵服饰的男子缓缓出现,他们才放松下来,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看清楚了模样,发现这人他们还认识。
“任大人!”两人异口同声。
任秋风摆了摆手,把拎着的食盒放下,“兄弟们日夜守在这里辛苦了”
“哪里哪里,朝廷有命,咱俩就是职责所在”
任秋风笑了笑,“少跟我装正经,京城里谁不知道你们平时颐养惯了的,不过说来我也帮不得你们什么,这点醉仙楼的吃食嘛,就当是给你们打打牙祭”
两人笑着,这些天来确实辛苦,吃的不好睡得不香,但毕竟是奉了皇命,而且他们都知道里面关的是什么人,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怎么,还怕在我们黄龙戍的大牢把人丢了?”任秋风看出他们的心思,“放心吧,外面还有两大队不解兵守着,何况若是真发生点什么,凭你们俩真能守的住?”
两人互相看看,都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到底是香气实在怡人,他们早就肚子打鼓了。
任秋风见二人准备开荤,又拿出一坛酒来,“送佛送到西,这个也便宜你们二人了”
二人接住一闻,知道是酒,虽有无数酒虫勾引,却还是不敢擅动。
“这个…”
任秋风笑道:“我又不曾劝你们酒,何苦为难,这里喝不得还不能换班之后再喝吗?”
二人恍然大悟道:“我二人实在愚钝了,不管怎样,我兄弟谢过任大人,这份恩情铭记于心,日后…”
任秋风却已转身欲走,摆了摆手,“吃好喝好就行,以后说不定没机会吃这么好了”
两人嘴上虽千恩万谢,心里却都在想这个“不速之客”赶紧走才好些,他们可不会蠢到相信任秋风是专门慰问自己的。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就已凝固。
然后,他们看到了任秋风满是笑容的样子,也成为他们最后的记忆。
两人倒了下去,任秋风再次回到牢房前,从他们身上解下钥匙。
却听里面的人道:“只凭他们身上的钥匙是打不开这扇门的”
“你我素不相识,接近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任秋风笑着也不回答,还是用钥匙开启了第一道锁,这样他就离司燕北更近了一步,这里原是用来接送食物的,里面的铁栏门才是真正锁住司燕北的关键所在。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难道堂堂威震天下的大将军真的就如此认命,余生就打算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里度过?”
司燕北并没有被他的话打动,“我司燕北纵横天下十余载,功过是非也好,生死存亡也罢,自认为尚不需要他人来教训,你自以为可以以此来打动我,其实你错了”
任秋风一阵大笑,“看来大将军并不像传说的那般神武,连一句话尚且容不得”
“其实在我看来,对朝廷来说在其位的司燕北选比入狱的大将军更重要,但你活着的意义对于北平道的十八万大军和顾西风就不一样了”
司燕北没有立即答话,但显然这一次任秋风的话打动了他。
“秦殊观如今权倾朝野,他的野心可不止你的位置,即便我不知道他跟你之间有过怎样的交易能让你甘心放下权力承受牢狱之灾,但顾西风的十八万兵马是你的嫡系,他既收服不了,便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司燕北在昏暗的牢房里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他,仿佛被他点中了死穴。
“你该不会只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吧”
任秋风笑的很浓。
“我不但要跟你言明利害,还要放了你”
司燕北似乎没有怀疑他的话,“那么你冒着如此大罪救我又能得到什么?”
任秋风大笑,“你我隔着牢狱说这个岂不是太煞风景,反正大将军只要知道这对你来说没有坏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