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城。
王宫外那条宽阔笔直的路上人来人往,在恶劣环境下练就了豪迈性情的西凉人嗓音也格外的高,就算是擦肩而过的打招呼也能听出整整半条街。
这里与东阳不同,东阳王朝的皇宫前守卫森严,平时绝不允无关之人随意靠近,而在雍都城,这条街是整个王城里最热闹的去处,今日乃是朝圣祖师的寿诞,所以更是热闹非凡。
在长街的尽头,王城坐落于朝圣峰下,宏伟而耀眼。
阳光洒在那扇恢弘的朱漆大门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如果细心去看,上面还残留着太多密密麻麻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飘落的梅瓣,碎成了无数细小又斑驳的印痕。
可惜这些斑驳的痕迹并不是梅花碎瓣,而是曾经鲜红过的血。
王城外的守卫军里一定还有人记得,就在不久前,同样是在这扇大门外,一个男子骑马闯入,白马骤然跃起,长嘶不歇,那时的夕阳正缓缓坠落,西边的天空上残红如血。
在黄昏里,夕阳下。
一把缀满寒光的剑在卫队中不住的穿梭,一人一马不问前尘,不问去处,就与数百人的守卫军战在一起,从一开始就变成了鲜血和生死的较量。
朝圣峰上,古老的钟声响起,沉静中透着沧桑。
为了不让男子向那扇神圣的大门踏近一步,西凉勇士像潮水一样添补,倒下。
直到夕阳坠落,已尸横遍野。
如今过往不在,只留下梅点般的血迹。
西凉王宫里,与天下任何一国相比都算不上奢华,甚至显得有些简陋。
这里没有太监,连宫女的身影都极少见,在空旷的大殿里,经摆着一面很大的鼓。
一个男子披发赤膊,亮出古铜色的脊背,一块块紧致的肌肉都绷紧如铜块,鼓槌接连不停的敲击在鼓面上,上下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敲了一阵,汗水如珠在男子身上肆意流淌,酣畅淋漓之后,将鼓槌任意丢在一旁,他也仰面躺在地上,沉重的呼吸。
苏云瞻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女孩,那双大眼睛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楚琳,外面天冷,怎么不肯进来?”他坐起了身,朝女孩柔声说着,堂堂西凉王竟在女孩面前表现的如此柔和甚至有些低下。
楚琳绷着脸,大眼睛转了转,虽然跨进了门,但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苏云瞻起身将旁边挂着的那件大氅裹在身上,瞬间又变成了一只怕冷的毛熊。
他快走几步跟上楚琳的脚步,哪知楚琳却愈发不愿理他。
索性站住,他笑道:“有什么事就快说,一会儿可能就晚啦!”
楚琳猛然回头,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欺负我,要是我娘还在...”
苏云瞻一听,脸上的笑顿时凝固起来,眼里的温柔化作极为复杂的情绪。
“你娘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是我对不起她,但...两国之事,我又有什么办法”
“好,你说不提就不提”
楚琳一摆裙子,坐在了王椅上,“你答应过我不伤他的,那现在他人呢”
苏云瞻笑了,笑的像只狐狸,“我是答应过你不伤他,但没有说会放过一个胆敢闯我王城杀人越货之人”
楚琳突然站了起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你...你杀了他?”
苏云瞻摇了摇头,“没有,但现在的他跟死了并无区别,这样的人何须我来动手”
楚琳顿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犹豫了半晌,又平静的看向自己这个父王,“你要的既然已经得到,留着他又有什么用,不如就交给我,我会带他永远离开这里”
苏云瞻认真的盯着她,问道:“你真的认为我只是看中了蔡文姬的美色?”
“不然呢,玉玲珑的秘密就在她身上,你不是已经一举两得?”楚琳丝毫不曾退让。
“呵,好一个一举两得,可惜她的心既不在我,身上也只有一块玉佩,至于玉玲珑的所在更是毫无头绪,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他凑近楚琳,说道:“我的好女儿,你还要帮我,只要能找到玉玲珑,他的命就是你的”
楚琳好像早有准备,脸上的不快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无踪,“那你可愿意都听我的?”
苏云瞻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她就在对自己使计,摇头苦笑,“只要公平,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永远算数”
“好,那你就等我消息”
朝圣峰上,有一处落霞坪。
夕阳宛如无痕的波涛,峰顶的圣石就像是一个在黄昏里负手而立的巨人,挥袖间将万般霞光散落,霞光落在坪上,仿佛天地归于一处。
可在坪与峭壁之间有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不管夕阳如何努力,也绝无法离那里再近半尺,那里就像是一个异世的存在。
更为神奇的是外面的风丝毫吹不进洞里,山洞里常年弥漫着隆隆雾气,在没有任何风的情况下雾气在洞中环游飘荡,如同无数失去灵魂的孤魂野鬼,更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就是在这毫无生气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个男子蜷缩其中,他仿佛置身冰窟之中,全身冰冷入骨,不知是怎样一种痛苦,让他朦胧中发出一声呻吟。
没有人能够想象,不久前在西凉王城前杀人无数,声名故事传遍天下的张凤白此刻手脚都被铁链锁住,死死的困在这个龙皇洞里。
凤求凰,凤囚于皇。
他知道自己完了,不过并不后悔。
蔡文姬坐在堂皇的宫里,与其他所有宫殿不同,这里不但不简陋,简直是富丽堂皇到了极处,雕梁画栋,碧连珠翠,没有一处不奢华,没有一处不富贵。
可是她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因为从张凤白被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心如死灰。
这时,一连串的宫女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个玉盘,玉盘上是各种美艳的服饰,无数奇珍异宝被制成首饰。
“蔡小姐,这是大王专门替您的选的吉服,您看中哪件,我们这就服侍您换上”
蔡文姬摇了摇头,“你们都出去吧”
就在宫女不知所措的时候,苏云瞻走了进来,她们赶紧行礼连叫大王。
“嗯,怎么样,蔡小姐可选中了哪件?”
宫女不由得低下了头。
“哦?看这样还不顺利”
他脸上挂满笑意,盯着蔡文姬,说道:“既然蔡小姐根本看不上,那你们等什么,还不出去?”
就是这样一句极普通的话,竟吓得所有宫女都跪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
“求谁都不知道,那你们死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