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观与张凤白城门对视，对他来说蔡问天的尸体一点都不重要，他也是真心想留下张凤白，因为在他的大计里需要这样的人与他并肩为战。

　　可惜不是所有的好意都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张凤白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蔡文姬，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才终于得以在一起，此生又怎能再为那些虚无缥缈的功名利禄所累。

　　见张凤白看向自己，蔡文姬也目光坚毅的点了点头，不管遇到什么，他们都将一起面对，这是彼此的誓言。

　　“哦？”

　　“第二条路…”秦殊观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于不能将张凤白收入麾下，然后继续道：“记得玉门关一起痛饮的那天晚上我也曾说过想要与张兄痛快一战，既然张兄不愿留下，我也绝不勉强，但希望张兄成全我这一战之心”

　　张凤白虽然早有预料，却也还是不愿意轻易与秦殊观动手，毕竟二人曾经并肩而战过，还有当初的法场对饮，那是何等的畅快，彼时谁又能想到会有一天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张凤白虽不怕胜负输赢，但心中还是难免有几分相惜之情。

　　秦殊观笑了笑，接过一张硬弓，将一支黑羽箭搭弓拉满。

　　“不但非找不可，而且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这一战你若能胜，我不但让你带走尸体，还保证整个东阳王朝都绝不为难你们，但张兄若不能全力以赴…”

　　他目光穿过了张凤白，停留在蔡文姬身上，那个他曾经在玉门关前冒着极大危险救回的女子。

　　“那么张兄就只能留下一样心爱之物，算作输赢之赌注！”

　　张凤白此刻知道这一战已不可避免，但没想到秦殊观竟是没有给自己留下半分退路，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死穴，只要他以蔡文姬的安危相要挟，自己就不但要应战，而且必须全力以赴。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应战，抽出了那把久未出鞘的太白剑。

　　剑光如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发出一声剑鸣。

　　秦殊观见他已做好了准备，手中黑羽箭轻轻一松，只见羽箭激射而出，一分不差正中悬首蔡问天的那柄长枪，一箭之力竟将枪杆硬生生折断，蔡问天尸体失去了支撑，便如落叶般飘零落下。

　　张凤白纵身一跃，便将尸体接过，只见蔡问天死而未曾闭目，不知是否心有不甘，胸口上穿出一个血洞，血早已流干，凝固成深红的血块。

　　“为表诚意，这具尸体先送与你们罢！”

　　他回头望了秦殊观一眼，然后抱着尸体走到蔡文姬身旁。

　　蔡文姬一见到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父亲惨死模样，不禁泣不成声，但她此刻更为紧张的还是张凤白。

　　就算她不会武功也能看得出，与秦殊观这一战他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们…这就走好不好？”

　　张凤白见她泪如雨下，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擦了擦，微笑着说道：“你也听到了，我没有退路…能与他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也不失为人生幸事”

　　“等我回来…”

　　这时，秦殊观已从箭篓里取出了第二支黑羽箭，把弓拉满，这一次的目标正是蔡文姬，他们之间相距不少于一百五十步，但即便就是再远些，谁也无法怀疑他有一箭穿心的把握。

　　秦殊观没有再给张凤白留下余地，现在他战也要战，不战也要战，为了能让张凤白用出全力，他把蔡文姬当成了这场赌战的一部分。

　　因为他知道张凤白不敢去赌。

　　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凤白转身正对秦殊观，既然到了必须一战的时候，他又何必再去退缩。

　　秦殊观见他有了决死一战的气势，随手从军卒手中抽出一把剑来，双手展开，人已腾空。

　　他落在城楼顶端，单手持剑，丹田凝气。

　　请战！

　　张凤白纵身一跃，踏高墙而上，两人相对伫立。

　　“这一场非打不可？”

　　秦殊观笑着点头，“你没有退路”顺手一指，张凤白便看到了城楼上已经拉满弦的无数弓箭。

　　“说来她本就是蔡问天之女，谋逆大罪可诛九族，所以她死不足惜，如果想要她活下来，你就要打败我”

　　“出手吧！”

　　秦殊观一声长啸。

　　张凤白一都太白剑，发出龙吟虎啸之声，自从习得大明咒以来，他真气充沛到了极点，故而这一招“龙吟四海”使出来也气势磅礴雄浑无比。

　　剑气化作两条虚影斩向秦殊观。

　　秦殊观昂首挺立，但见剑气须臾而至，全身衣袂纷飞，长声大笑：“来的好，但还不够”

　　他声音未落，就见张凤白又是一剑，这一剑斩出，如雷声滚滚。

　　“列缺霹雳”

　　张凤白剑气雄浑，剑招大开大合，转瞬间城楼之上已尽是剑影。

　　凌风九叠是他此生武学所集，走的是刚猛路线，龙吟四海、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六龙回日、冲波逆折、长风破浪，每一招使出都势不可挡，然而厉害之处乃是这八式剑法相互重叠，叠至九剑时使出最后一招“销万古愁”，方为最强一剑。

　　张凤白使出第四剑时，已经封住秦殊观的所有出路，迫使他使出第一剑“劫入沧海”。

　　天色渐晚，人影单薄，漫天红云已经为厚重无比的乌云吞没，给人以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不知从何时掉下第一颗雨滴，打湿了军卒的衣襟，正抬头之际，就看到了一团缠绕不去的光云已然将打斗的二人完全包裹起来。

　　一道剑气轰然斩出，而此时乌云密布中也轰隆隆降下一道雷声，正是张凤白那招“訇然中开”，几欲引下天雷，让城上的军卒也跟着替秦殊观捏了一把汗。

　　这时，在漫天漫地纵横的剑气当中缓缓出现玄黄两色。

　　“夜尽玄黄”这已是六合剑的第二招。

　　张凤白凌风九叠已去其五，秦殊观却不过用了两招就给化解，但前四招也只用了一剑，足以说明九重相叠的威力所在。

　　二人以剑相比，接下来张凤白使出六龙回日，宛如神龙降世，冲波逆折，长风破浪，八剑合而为一，天地间仿佛升起无边巨浪，一次又一次将秦殊观吞没。

　　秦殊观至此也毫不留手，将他修习多年，即便在面对十二道剑气时也未曾全数使出来的六合剑一一用了出来。

　　劫入沧海，夜尽玄黄，朝天祭月，剑御南斗，烽火齐天，回头无岸…

　　六合剑，剑影分光，战于六合，其旨为道之汇聚。

　　九剑相叠，张凤白已被逼入绝境，一招“销万古愁”看似刚猛霸道，却是凝聚了多少悲凉与寂寥。

　　两道剑光交织不去，几乎京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