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丹丘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无法相信,自己一个饱战沙场宿将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之战,最终却死在了一个自己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公子哥手上,曾经他以为秦殊观来这里只不过是博取几分战功,或是相门阵营想要安插到军中的一枚棋子。
可是他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错在他的轻蔑,错在他根本不了解秦殊观。
秦殊观除了家世之外更是少年英才,以才学赴考场而入殿试,若不是几方势力相互角逐,他很可能被点为状元。
很多人都知道他文采斐然,却不知道他亦是武学奇才,甚至被名列当今天下四大武学宗师之一的六合剑薛少游收为关门弟子,这可是连东阳皇室都可盼不可求的机会。
所以窦丹丘死了,他只看到一道晶莹的剑光没入眼底,再之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玉门关守将倒下,这一幕让城楼上所有将士都看傻了眼,直到秦殊观开口,他们还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殊观将剑还鞘,淡淡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窦丹丘,昂首扫去说道:“诸位将士,玉门关外西风怒吼沙漠千里,我们素来以重兵守此国门雄关,为的就是守住一道防线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可还有多少人记得那里也是王朝疆域?”
他伸手指向玉门关外遥远的天际,那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直上云天的路,若不是他刻意提起,很多人的确早就快忘了那里也是东阳的疆土,只是气候实在恶劣,加上四方开阔无险可守,久而久之就被抛了出去,变成西凉与东阳王朝之间一块天然的无人区。
“就是现在,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一个肩负着不该承受之重的弱女子正在受到外族围攻,就算她不是当今帝师之女,只是一个普通的东阳女子,难道我们这些东阳男儿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她饱受凌辱而不管吗?”
他目光灼灼,扫过每个人,就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你们当中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出城救人?”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低沉的就像快要压下来的乌云。
没有回应,他淡笑着迈过地上的尸体。
就在他刚要走下台阶时,身后传来一个微弱又坚定的声音。
“我愿意跟你一起出城救人”
秦殊观霍然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干干瘦瘦的兵卒,第一个走了出来。
“我们愿意出城救人”......
张凤白长剑萧萧,剑气宛如游龙,在战马逡巡之间不停游走,他武功走的是刚猛霸道,以一剑之威硬抗数把长刀而不落下风。
但那些来者并非善类,经过一次虎口夺食,此次追至玉门关也算是甘冒大险,对蔡文姬是志在必得。
一百余人个个身手矫捷训练有素,为首者更是杀伐果断,他们将他和蔡文姬团团围在核心,战马奔腾间如江河之水自天上奔流到海,气势凶猛至极。
知道张凤白手上太白剑极为厉害,他们志在让张凤白首尾不能相顾,直到力竭之时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一把长刀朝他头顶斩来,张凤白狂声大笑,太白剑反手而回要接这一刀,刀锋还未落下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他哪里肯轻易放过,剑气纵横间,直扑那马上之人。
那人见寒光一点,眼中顿时露出几分惧意,但就在剑气快要近身时,张凤白明显感觉到几道凛冽之意呼啸而来。
他暗中皱眉,大手用力抓住蔡文姬,一股真气涌出,将蔡文姬推了出去,此刻太白剑剑势用尽,他只能以此助其避过刀锋。
推开蔡文姬之后,他身如矫兔,剑光漫过黄沙,便有一道血光飞溅。
再看时,已有一人倒在马背上,战马一阵惊嘶,立即向远处跑了出去。
他顾不得多看一眼,因为他知道一剑斩敌的同时,蔡文姬也脱离了自己保护范围,他人与剑合二为一,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一把冒着寒光的刀锋已然落在了蔡文姬的雪颈之上。
张凤白心中一沉,知道一切都为时已晚。
只见蔡文姬一张俏脸映入眼底,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玉颈,只要稍稍用力便要血溅当场,轻纱下不住的起伏着。
“嘿嘿,不得不说,你算个人物,只可惜今日我志在必得”首领手上的刀没有放松的意思,他看着张凤白的目光里除了生死仇敌之外也带着些许佩服。
“放下你手里的剑,不然嘛”
他流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好像就要多出一具尸体,让刀锋下的绝世女子香消玉殒。
张凤白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太白剑,他清楚的看到蔡文姬即使被挟持仍旧缓缓摇头。
“怎么”
“你以为我会怜香惜玉?”刀锋突然一紧,几乎就要刺破那弹指可破的肌肤。
张凤白紧咬着牙,虽然心有不甘,但又能怎样,他张凤白只不过是个江湖潦潦的草莽人,纵然自己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又怎么能眼看着蔡文姬就此香消玉殒?
“不要”
“不要...管我”蔡文姬见张凤白神情动容,顾不得脖颈上锋利的刀锋随时都可能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疤用尽力气叫道。
“哎呦,看不出来,只才一个晚上你二人就出落的这般深情款款了”
首领一声谄笑,随即目光骤然变冷。
“那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张凤白凛然的神色终于松了下来,太白剑从他手上飘落,就像一根深秋的落叶插在沙丘里,而他则变成了一个彻底失败了的战士,即使往日再怎样辉煌,在这一刻也是一败涂地。
暗淡的光线里,被鲜血和黄沙染遍全身的英雄就此落幕,一把森然的长刀不知什么时候悬在张凤白头顶,转身间就要斩落,而他好像浑然不觉。
两行清泪从蔡文姬眼角缓缓流出,但她晶莹的目光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释然,他为救自己将要搭上一条命,而自己呢,除了陪他一死还能做些什么?
所以,在那一瞬间她在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独自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