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万里送舟行
趁着还有些时间,钱忠劝着丁卯又回了一次山寨。
只是这次,丁卯却已经不愿意回去了,只是架不住钱忠的软磨硬泡,在想到几日后自己还要留在城中跟那位新一任的新月小姐快活,也就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随钱忠一起回了寨子。
这次回去,钱忠带上了苏采铃,说是自己跟这丫头有眼缘,买来给自己妹妹做丫鬟,有个同龄人说话玩耍也能解闷儿。
丁卯现在对钱忠已经是十分信任,想起自己还关着钱忠的妹妹,便一口答应钱忠,这次回去寨子,定会让钱忠一家人团聚。
回到寨子的时候,天色已经近晚。在山寨后院母亲的房间中,钱忠第一次见到了妹妹宋玲玲。
宋玲玲在老仆方沛的照顾下,到没有什么闪失,如今和母亲想见,哭成了一个泪球儿。苏采铃见他们一家人哭的伤心,也在一旁跟着哭。整个房间里哭声一片,倒是让钱忠手忙脚乱,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劝着劝着,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哭过、伤心过,宋玲玲已经在母亲的怀抱中昏睡过去,周青思满眼爱意抚摸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着在一旁眼睛哭的红肿的像个核桃的苏采铃,伸手将她也揽入怀中。
她已经听钱忠说过这女孩的身世,看她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却已经经历过诸多苦难,心中也觉得怜惜。
只是周青思这一举动,却让苏采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钱忠安抚好众人,便退出了房间,他让柳红去稳住丁卯,自己先回了房间。
不一会,刘斌便钻了进来。他回头看看四下无人跟着,赶紧掩上了房门。两人吹熄了灯,又躲到一处房间角落,才开始细声交谈。
刘斌将他这些天在寨子里做的事情跟钱忠讲述了一番,并且表示现在已经又发展了四十余名亲信,现在寨子里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已经是他的人,等到时候他一声令下,这些人个个都能为他所用。
钱忠倒是没有将城中的事情讲给刘斌听,只是告诉他,城里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更是直接告诉刘斌,让他随时做好准备,最快二十天,最慢一月,他们就要开始行动,到时候务必要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
刘斌表示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他将自己在寨子中的计划告诉钱忠,计划倒是简单直接,等到行动之日,他先提前将钱忠的一干家眷和自己妹妹送出山寨,然后用准备好的蒙汗药,下在酒宴中,将寨中的一干人等全部麻翻,然后再让自己手下将所有人捆绑起来。
计划本来就是越简单直接越好,钱忠倒是对他的计划没有异议,只是一再嘱咐他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到时候遗漏了几人,一是容易伤害到自己家人,二是会对自己在城内的计划产生影响。
他的计划到是对营救自己家人没有什么影响,他在城里随时都可抽身离开。但他还是准备按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计划施行,也是方便自己日后行事。
两人又将一些细节再次商议完善,以确保万无一失。
同之前一样,第二日一早丁卯便已经等在了寨子门口,催促着钱忠快走。
钱忠也没说其他,他朝着后院的方向看了看,又暗暗给了刘斌一个保重的眼神,转身跟着丁卯去了。
城中似乎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新月楼花魁换任的消息在小圈子里流传发酵着,不少老色胚都已经准备好了银子摩拳擦掌,只是不知道这位花魁有什么可以投其所好。
钱忠倒是十分淡定,他已经从老鸨子口中套出了一些话来,那老鸨子不敢得罪这位小公子,也拗不过他软磨硬泡,只能偷偷告诉这位小公子,准备好足够的银子即可。
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六天,丁卯每日在房间内吃喝睡觉,准备养足精神大干一场。
可钱忠的房间里倒是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却是乔装打扮过的,现任新月小姐的贴身丫鬟。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钱忠跟着这位丫鬟去了城中的一个普通院落,本来还好奇为何要来此的钱忠,一进院子便明白了缘由。
此时的新月小姐已经不像之前那般装扮,只是一身简单朴素的衣服,脸上略施粉黛,却也显得十分淡雅,有另外一种迷人。
钱忠对新月小姐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小子见过新月小姐,前些日子小子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不要怪罪。”
新月小姐忙扶起钱忠道“小公子多礼了。贱婢如何承的起小公子这番大礼。”
扶钱忠在一旁石桌前坐下,两人相视无言,颇有些尴尬。新月小姐思量许久才细声道“贱婢已经在新月楼赎了身子,只是心中总是惦记着小公子,不知道小公子今后要去哪里?若是不嫌弃贱婢出身卑贱,贱婢愿在小公子身边侍奉。”
钱忠见她脸色绯红,似是要滴出血来。叹了口气,道“新月小姐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天下好儿郎多的是,这又是何苦?”
新月小姐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绯红陡然褪去,一张清秀小脸显得有些苍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钱忠叹了口气,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新月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小子先行别过。”
转身离开,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哭泣声,钱忠长叹一声,都怪自己一时忍不住装杯,惹了着风流债。
走出院落刚往前走没几步,钱忠就听身后有脚步声赶来。新月小姐声音略带沙哑的哭腔传来“我要去盛京,小公子记得要来盛京!来盛京找我!我俗世的姓名已经忘了,今后我便叫新月。”
钱忠脚步一顿,也没有回头,这是伸出手来摆了摆,一句江湖路远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只是留下一声长叹。
走回杨春楼,钱忠一直烦躁不安,他只当是自己惹了情债还不上,心里觉得亏欠。躺在床上又将自己的心中的计划翻过来复过去想了几遍,心中的不安感才稍微消退了下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从新月小姐的小院中离开,就从院中偏房里走出一个人来。
他一身粉色衣服,手中正把玩这一个油光透亮的小葫芦,一双细长的眸子中满是玩味的神色。
新月小姐走到他身前盈盈拜倒“主人,奴婢没能问出话来。”
那青年将小葫芦放回怀中,弯腰,伸手捏住新月小姐的下巴将她的脸托了起来。
“呦,眼睛都哭肿了?这是动了真情了。”他放开新月,坐到一旁凳子上“罢了罢了,你已经不是我新月楼的人了,也不能拿我新月楼的规矩再管你。你若是动情,便动情吧。只不过我给你一句忠告。情字,最是伤人。”
他在怀中摸索一番,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子上。“你这些年为我新月楼赚了不少银子,这锭银子就当是你去盛京的盘缠。我留不住你,想去便去吧。”
说完,青年头也不回的走了。
将那一锭银子拿在手中,新月泪流满面,自己在楼中这些年,最后换回来的,也不过只剩卓然一身和手中的这锭银子了。
哭了半晌,才收拾了心情,将那一锭银子放入怀中,新月小姐环顾一周,有些茫然。她低头垂泪走出院落,转身将院门轻轻掩上。
走了没几步,却差点撞到了人,她抬起头,一名长相俊朗的青壮男子正站在面前,那男子对她拱手道“请问可是新月小姐?”
新月赶紧擦干了泪,脸上挂上盈盈笑容道“是贱婢,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那青壮闪身让出车门道“我家小主人命我前来送新月小姐一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宝钞递到新月小姐手中,道“这是我家小主人命我交给小姐的银钞,说是作为小姐路上的盘缠。另外,我家公子还托我带给您一封信。”男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新月手中。
新月小姐笑语盈盈的对那青壮施了一礼,而后才缓步登车。
到了车厢内,她才打开信封。
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她却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喷涌而出。
马车轻轻摇晃着,朝城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