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饭局与山匪
鲁县尉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饭菜已经重新热过,那些需要新鲜上桌的吃食也已经撤下去重新换了。
钱忠迎上去跟鲁县尉深深作揖,鲁县尉则抱拳回礼,不过这次两人的距离没那么近,毕竟也没有什么碎银子需要传递。
寒暄一番两人上桌,分主次坐下。方沛在一旁站定,斟茶斟酒。
看着端上来的酒水,鲁县尉推辞道“下午还有公务,不能饮酒。”
钱忠给了方沛一个眼神把酒水撤掉,自己也赔笑道“刚好,小侄我年幼,家母时长管教,不许我饮酒。若是鲁县尉要小酌两杯,我就是拼着被母亲大人责怪也要陪着鲁县尉饮上一杯。只是鲁叔叔心系工作,小侄佩服,不愧是满城皆言叔父您尽公职守,是可谓之父母的好官!”
说着端起茶杯“小侄以茶代酒,敬叔父一杯。”
鲁县尉听钱忠三两句就把称谓从‘鲁县尉’变成了‘鲁叔叔’又变成了叔父,心中略有不满。
但看着钱忠幼小的脸上满脸的崇敬之色,言语之间虽有奉承之意思却字句斟酌应景。心中还是有点欢喜,也没去管钱忠的称呼。
没有答话只是举杯与钱忠轻碰一下。
打量了一下鲁县尉,钱忠心想“这鲁县尉别的尚不清楚,长的还是真的不错。算的上是仪表堂堂。”
嘴上马屁又拍上了“我前些日就听闻别人讨论,说鲁县尉相貌堂堂,风采照人。神往已久,今日一见才知道,那些人只是才疏学浅,只能想到这些词汇来形容鲁叔叔。叔父的容貌,又怎是相貌堂堂能形容的了?今日能一见叔父,算是了了小侄心中一大心愿啊!”
鲁县尉对自己的容貌本就相当在意,每日都会将胡须精心修剪,头发梳的光亮,衣服也是干干净净。听钱忠这次马屁拍的响亮,不仅轻笑起来。
“小侄如此说,怕是过誉了。”
听到鲁县尉的话,钱忠心中一喜,有门。刚想照着这个方向再来几句马屁。却被鲁县尉打断“我本是行伍出身,不喜欢那些客套。有什么话便敞开了说吧。”
又听鲁县尉这一句,钱忠又心中一紧,刚有的门又给关上了。
他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是赔着笑道“哪有什么别的话啊,只是小侄听闻别人说起叔父,着实是仰慕,才壮着胆子打扰叔父。我母亲知晓如此,怕是要少不了责怪小侄。”
“黔南周家?”鲁县尉没接钱忠的话茬,忽然冒出一句。
“鲁叔叔吃菜,吃菜。”钱忠一样没接鲁县尉话茬。仿佛没听到一般。
一旁站定的方沛则为鲁中元重新斟茶。
钱忠和鲁中元两人以茶代酒,也推杯换盏,算是主客尽欢。
钱忠马屁连连,以相貌为主,以尽职为辅,拍的鲁中元十分舒服。
酒席过半,钱忠忽然话锋一转“叔父您能否解答小侄一个疑惑?”
鲁中元心中暗道“小狐狸终于要说正事了。”脸色不变,道“小侄且说。”
“小侄想求叔父一件小事。”
“哈哈哈,我人轻言微,什么事情是我能办的?”
“小侄想求叔父一封信。”
鲁中元脸色阴沉下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信?要写给何人?”
钱忠摇头道“小侄也不知,所以才问叔父。”
鲁中元将手中杯子顿在桌子上,双手撑膝盖站起身。“酒足饭饱,多谢款待。我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说罢对着钱忠拱拱手,转身走了。
钱忠没有起身相送,倒是一旁的方沛有些慌了神。看鲁县尉走出房间,连忙就要追出。却被钱忠眼神制止。
鲁县尉刚走到大堂,掌柜的迎了上来。满脸赔笑问道“鲁县尉,饭菜可还合胃口?”鲁中元不置可否,径直往外走,掌柜的忙跟上,怀里暗搓搓揣了个小盒子。看着鲁中元上了马车,掌柜的连忙将手中的盒子递给马夫。“鲁县尉今日饭食共花费三两,预付的银钱剩下了些,都在着盒子里。”马夫接过盒子放在一边,赶着马车走了。
房间内,方沛像个没头苍蝇一般转悠。倒是钱忠老神在在,说道“方伯不尝尝,这里的饭菜到还真的挺好吃。”
看少主子还能吃的下去,方沛气不打一处来“少主子,你还吃的下去!”
“不吃不就浪费了?这一顿饭,三两银子!”钱忠拿筷子敲了敲碟子,感慨道“开饭店还真挺赚钱,怪不得……”
他没继续说下去,估摸着鲁中元走了一刻多钟。
钱忠从凳子上站起身,对方沛说“走。”
方沛一脸不解“走?去哪?少主子,夫人她现在……”
钱忠打断他的话“就是去救母亲。”
“救夫人?少主子你……”看钱忠已经走出房间,方沛赶紧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早已经没有钱租些代步的牲畜,就是步行向城东走去。就当他们走到城门处,一个兵卒走到他们面前,没头没脑的跟钱忠说了一句“出城往东五里,小路进山,牙猪山。丁卯。”
钱忠闻言身体一僵,他来不及思考最后说的丁卯两字的意思,快步出城。
方沛一溜小跑才赶上他,只见钱忠满脸苦涩。不禁的问道“少主子,出什么事了?”
冲他苦笑一下,钱忠脚下不停“方伯,咱们这钱算是白花了!”方沛不明所以,只是跟着钱忠快步向前走去。
走过一遍的路会显得比较短,日落之时钱忠已经赶回了今早出发的老人院子。
老人已经收拾洗漱完毕准备睡下。听见钱忠敲门,爷爷爷爷叫欢,忙打开房门,还以为钱忠是没走出林子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可一看钱忠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慌忙就要关门。
他还没来得及关上门,钱忠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方沛见状,也跟着跪下。
老人又叹口气,打开房门,想将钱忠扶起。钱忠却又将头在石阶上磕的咚咚响。
“爷爷!求你救救我母亲!”
终是将钱忠方沛两人扶起,走进屋里,老人坐在桌子旁,方沛立在一边。老人又叹口气这才开口。
“都是我造的孽!这件事我想起来就后悔,不知道我害了多少人!”老人浑浊的双眼泛起泪花,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早在十几年前,这座山的山匪寨主刚刚落草上山,凭着一股子狠劲召集了几十人,异想天开准备干票大的,拿城中乡绅开刀。
结果可想而知,被乡绅家中家丁武夫打的哭爹喊娘,折损了十几个人不说,自己也被追的四处逃窜。
好巧不巧逃到了老人家里,他给老人磕头作揖,想让老人不要声张。
老人心软,对追来的家丁武夫撒了个谎,放走了这山匪。
后来老人放走山匪东窗事发,族里念在老人做了一辈子工,没功劳也有苦劳,将他放逐,想让他自生自灭。
但山林中,老人竟然又遇到了当年的那位山匪。
此时山寨已经比之前还要壮大,那位山匪见了老人便想请他回山寨赡养。
老人不从,那山匪这才命令手下将山中的一间茅屋重新修缮,供老人居住,还会定期给老人送些吃食。
老人觉得寨主本性不坏,便一有时间就劝他放弃落草,做个好人。可山寨越发壮大,那位的性格也越来越差。
直到某天,老人又一次上门想要劝解,却正好遇到那位山匪正在杀人,一颗颗人头滚落,老人心下害怕,从此也再不敢见他。
说到此处,几滴浑浊老泪从老人眼眶滑落。“老头子我觉得自己做了一辈子善事,唯独这一件事,我做错了!天大的错!”
钱忠听完,感慨万分。陪着老人垂泪。等老人心神稍定,才开口说“爷爷,我不求您能劝那位寨主放过我母亲,我只求您能写封信,让那位寨主不要见到我就砍我的头。只要能让我跟他说上话,剩下的事情都由我来做!”
老人听完,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老人才抬起头,看着钱忠,目光深沉而坚毅“老头我人轻言微,一封信恐怕保不住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到“我跟你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