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都,月黑风高。
祁王府静悄悄,空中出现两个黑影,一前一后,悄然潜入。
黑影似乎对王府了如指掌,直奔中庭东面而去,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双脚轻点在瓦楞上,如同夜猫行走,悄无声息。
两人似乎不曾相识,各自恰如其分的在这守卫森严,府卫众多的王府中见缝插针,轻松的躲开了一路路巡查。
片刻之后,一个黑影潜入中庭之东,随后便火光四起。
“走水了!”
“救火啊!”
“快快快!”
各类呼喊声随之而来,府内杂役慌忙乱窜,却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沈毅迷迷糊糊睁开自己眼睛,便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顿时头晕目眩。他想挣扎着,却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婴儿的身体,动弹不得,没有力气,只能“哇哇”嚎啕大哭。
幼小的身躯,在一个妇人的怀里,四处奔波。
中庭之西,另一个黑影镇定的领路,嘴上还时不时叮嘱:“夫人,抓紧了!”一听便是女声。
说也奇怪一个进去都需要靠潜的人,居然给府里的人带路。
两个人与急忙赶来的府卫擦肩而过。
府卫首领大喊着:“抓刺客!”
女黑影内心一惊,将缠在夫人腰上的带子狠狠地抓在手中,运起内力,朝着墙上而去。
只见夫人随着女黑影的手,高高低低,翻墙远离。
其实府卫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是习惯性的喊一句抓刺客。
府卫首领远远的就能判断出火势凶猛,大到寻常人力无法挽救。
守卫森严的祁王府,无缘无故的一场大火总要有人负责,若真能抓到个陌生之人,此事便能有定论;若是被刺客侥幸逃脱,最多也只是落下一个守卫不严之罪,罪魁祸首还得看京兆尹办案能力,总归跟府卫无关。如此,何乐而不为。关键没有人会说并无此人,无从对证。
故而此类王府周边,总是有大量的衙门之人巡查,还有卞都巡防营夜巡,既防范未然,也是为官之道,不能把主动权全部让给王府之人,守住外围,至少能缩小刺客潜藏的范围。
这倒是让女黑影和夫人费了些功夫,杀了几个兵,才摆脱众人,朝着东面而去。
行不过两条街,便有一辆马车接应。
夫人抱着小孩,连忙上了车。女黑影坐在车顶,马夫扬鞭而去。
周围的杀喊声渐行渐远,这时夫人才意识到腿上的剧痛,偌大的伤口鲜血直流,也来不及包扎,咬牙坚持。
出东门直奔树林,马车停在了岔路口。迎面是一群杀气腾腾之人,白色的马和火红的面具骑士在黑月下显得狰狞。
女黑影一跃而下,双手握剑行礼。
骑士中走出一名男子,意气奋发,脸蛋俊俏,高昂的额头颇有一种为官之相,此人乃兵部尚书司马卫。
他上前一步,问道:“都可安好?”
“只是些许惊吓,出的匆忙,留了个小伤口,不碍事。”
杜宇回头示意,一白骑将一袋药交到女黑影手中。
“卞都已无法再待,送往杭城,到那自有人接应,不得有误。”
女黑影头也不回,接过马夫的鞭子,朝东而去。
司马卫在杜宇耳边小声询问:“圣上那边如何说?”
杜宇没有说法,只是给了身后的侍卫一个眼神,马夫因此丧命。
司马卫瞬间明白了,退后几步,回到人群中。
前方是无名之路,黑暗中透着一丝居民之光,身后却是刀光剑影,火热中充满着凶险之气。沈毅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是感觉周边十分暖和,软绵绵的,可疲惫身躯拖着意识一点点迷糊,再也支撑不住眼睛,睡着了,迷失了。
沈毅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之后,他都不清楚自己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脑海中没有一幕二十年以来的记忆场景,可却是清楚的人的周边的每一个人。周边那些明明十分陌生的环境,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有违和感,相反有些亲切,亲切到如同家一般的感觉。
这就是他的家!
有时候他甚至想,先前那个火海逃生的卞都之夜是否真的存在,那些刀光剑影、飞檐走壁是不是自己的幻想,一种幻境。
对于生前之事,沈毅唯一多的就是脑海中出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和公式,勾股定理、材料应力强度,其他的和寻常六岁孩童并无两样。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后花园搭建了一个小型的水利工程,围堰、沟渠、小池塘等等样样具备。
直到周管家“少爷少爷”的叫唤,沈毅才意识到双手的泥巴,裤腿的树叶。
“少爷,老爷叫你呢,赶紧收拾收拾,别再玩这些泥巴了。”
“周叔,我爸表情怎么样?”沈毅习惯性这样称呼,与生俱来刻在脑海中的称呼。
周管家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哦,周叔,我爹神情如何?”
周管家恍然大悟:“少爷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招呼了两个院中下人,架着沈毅一路朝着房间而去,压根不管沈毅鬼哭狼嚎,企图逃窜。
房间里水花四溅,惨叫声连天。周管家如同蒋门神一般,伫立在房间外,阻挡着各路人马,颇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感。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沈毅焕然一新,周管家本以为沈毅必定骂骂咧咧,四处耍性,以往每次沐浴都是这般模样,要不是每次都有沈璐大小姐压着,沈府早就被沈毅掀个底朝天了。
出乎周管家意料,沈毅踏着愉快的脚步朝着书房而去,嘴里哼首小曲“我喜欢你嘟嘟,爱你嘟嘟”,丝毫没有泼辣撒欢之意,更没有被周管家先前的话吓到,反倒有一种欢快赴宴的味道。这让周管家颇为惊讶。
书房前的走廊上,沈毅迈着大步子,摇摇摆摆,自鸣得意,不知道在得意啥。走廊两边的下人都习惯性的避而远之,要不是碍于身份,早就纷纷逃离了,在他们眼里这少爷不光行为放荡不羁,嘴上还挂着如此不雅之曲,实在是与沈府格格不入。好多下人都私下议论,沈将军一世英名,怎么就会生出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公子,毁了这沈府的威名,可惜,可惜!
沈毅虽然奇怪,也不管不顾,倒也乐得其所,习惯一个人的他,总比一直有人跟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