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群雄还在仔细咂味“呼保义”宋江话里的含义,只听“智多星”吴用开言,道:“还望哥哥指条明路,兄弟们也好依计行事。”
宋江却问“玉麒麟”卢俊义,道:“卢员外。”
卢俊义答道:“哥哥请讲。”
宋江道:“欲请贤弟挂帅,率领马步军出水泊,与童贯决一死战,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卢俊义慨然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卢某不才,愿领命前往,不胜不归!”
宋江又道:“朱武听令!”
“神机军师”朱武道:“朱武在!”
宋江道:“命你为军师,协助卢头领出战!”
都头领亲自安排,朱武只有从命。
宋江道:“梁山马、步、水军随你二人调遣,柴大官人、公孙道长镇守山寨,吴军师与我随水军在船上督战。”
众头领领命。
宋江这才对吴用道:“待击败了童贯,加亮先生自然明白我的用意。”
又传探报军头领“铁叫子”乐和,去童贯大营中下战书,约明日会战。
宋江向卢俊义密授机宜,卢俊义、朱武与军政司众参谋议定战术计划,差遣马、步、水军众将各去准备。
济州太守张叔夜在营寨中闻报,枢密使童贯接到宋江战书,急忙去往童贯营中听调,进入中军营帐,只见童贯拿着战书犹自冷笑不止。
张叔夜问道:“恩相何故如此不屑?”
童贯道:“可笑宋江与虎谋皮!”
张叔夜不解,见童贯脸色不善,又不敢多问,垂手侍立。
童贯平复一下心情,让亲兵为张叔夜看座看茶,二人凭案品茶,许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童贯把宋江的战书递到张叔夜手边,幽幽说道:“不出老夫所料,宋江果然出兵邀战。”
张叔夜道:“这不正是大人想要的结果?”
童贯道:“话是不假,但宋江的胃口太大。此人怀有鸿鹄之志,我还是小瞧了他。”
张叔夜急忙将战书打开,看了一遍,阅毕心中喜忧参半。
童贯问道:“张太守有什么看法?”
张叔夜道:“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童贯道:“这里只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张叔夜道:“下官猜想,枢密使大人行骄兵之计,并非仅仅为了诱使宋江出兵,而是给宋江一个与朝廷谈判的机会。”
童贯一拍大腿,道:“张大人果然古今名将,一眼看出老夫的计策。”
张叔夜道:“属下愚钝,原也参不透大人的深谋远虑、神机妙算,回去沉思良久,不得要领。今日看到宋江的战书,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尽在枢密使大人的掌握之中,宋江不出大人所料,名为邀战,实为试探。大人是想招安他!”
童贯道:“梁山就如同一条恶犬,逼急了咬人,退一步,给他肉,或可为我作用。可惜老夫算对了开头,却输掉了结尾。”
他端起杯子,吹掉浮茶,品了一口,见张叔夜没有接口的意思,又道:“宋江不想接受老夫的招安。”
张叔夜道:“不接受招安?那他战书上说,请大人观梁山三军气象,是什么意思?”
童贯没好气地说道:“示威,赤裸裸地示威!”
张叔夜呆了一呆,道:“既想秀肌肉,又不受招安,这小子有病吧!”
童贯道:“他不是不接受招安,是不接受老夫招安。”
张叔夜又呆了一呆,道:“枢密使大人代表朝廷……不接受大人招安……”
说到这儿,张叔夜猛省,睁大眼睛,把自己吓了一跳。
“不错,”童贯道,“宋江想要官家亲自下诏书。”
张叔夜无言以对,尴尬地端起茶杯,掩饰性地饮了一大口。
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区别,张叔夜曾经是朝廷重臣,征方腊时的正牌招讨使,在朝堂之上历练多年,怎会不解个中暗昧。
如今朝廷是“六贼”的朝廷,政务军情,不用宋徽宗下诏,全凭“六贼”自行处置,宰相府就是最高权力机构,政令、军令皆出自宰相府。
招安这等军国大事,也不用通过宋徽宗赵佶,当初十节度使都是直接接受高俅的招安,便归属殿帅府管辖,分派各地驻守,镇压义军。与其说他们是朝廷的节度使,不如说是高俅的私兵,拿着朝廷的俸禄军饷,听命于高俅一人。
所以童贯亲自挂帅出征梁山,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是将梁山军收编到枢密院,控制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岂知宋江不按套路出牌,既接受童贯的暗示,积极响应,却又安排兵马,要与童贯死磕到底。
就像两个高手下棋,童贯与宋江对对手的招数心知肚明,就看应对时,谁更技高一筹。
张叔夜终于忍不住,问童贯道:“恩相准备如何回复宋江?”
童贯冷笑一声,道:“打!”
次日,童贯调拨军兵,张叔夜、龙虎二将酆美、毕胜全身披挂。战鼓三通,诸军尽起,背营列阵。
梁山水域广阔,官军渡水攻山,只能在金沙滩或鸭嘴滩登陆,方能立足。但梁山军出水泊可四周皆可登陆,所以官军无法预料梁山军的登陆地点,施行半渡截击的战术,因此童贯索性以逸待劳,背营列阵,以待敌军。
不多时,约定时间已到。童贯令左右拢住战马,自上将台去看。
只见东边一路军马涌出来:前一队军马红旗,第二队杂彩旗,第三队青旗,第四队又是杂彩旗。
西边也有一路人马涌来:前一队人马是杂彩旗,第二队白旗,第三队又是杂彩旗,第四队黑旗。
童贯疑惑,问身旁的张叔夜,道:“梁山是何阵势?”
童贯是枢密使,掌管枢密院,有调动全国兵马的军事大权,宏观战略意识独到,自不必说。但他并不亲自领军打仗,所以军旅交锋诸事需要请教南征北战的沙场宿将张叔夜。
张叔夜道:“看这旗色,当是五行阵,若不出末将所料,还有一路黄色旗。”
话音未落,前方也来了一路人马,杂彩旗背后尽是黄旗。大队军将,纷纷涌来,占住中央,里面列成阵势。远观未实,近看分明。
童贯也暗暗佩服张叔夜的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