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见赢钱的后生被朱武抓了回来,笑道:“公子好眼力,一眼看出此人是骗局的主谋。”
朱武也笑道:“秀才好智谋,轻易就解了分拆赌资的难题。”
二人相视而笑。
汤隆摇摇头,小声嘀咕:“读书人见面就喜欢相互吹捧。”
朱武又道:“秀才可认得此人?”
秀才道:“他是本地一个闲汉赌徒,姓何,命清,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管赌钱。他哥哥怒其不争,经常呵斥于他,因此兄弟不睦。”
朱武问道:“他哥哥又是什么人?”
秀才道:“他哥哥名叫何涛,是济州府三都缉捕使臣,专管缉拿盗贼凶徒,我经常给济州知府相公书写公文,所以跟他时常见面,还有些交情。”
朱武道:“既如此,何清还是交由你处理吧。”
秀才道:“若交给我,就打断他的腿,省了他四处为祸乡里。”
何清怒道:“萧让,我敬你是斯文人,怎么也如此歹毒,我何清须没得罪你。”
秀才道:“斯文人最讨厌和败类扯上关系,看在你哥哥的面上,饶你这次,再见到你为非作歹,我就亲手打断你的腿。”
朱武放开何清,何清也不多语,恨恨离开。
朱武对秀才道:“原来足下就是‘圣手书生’萧让,失敬!”
萧让道:“公子尊姓大名,如何却知道我的名字?”
朱武道:“在下濠州墨文,在东溪村晁保正府上听‘智多星’吴用提起足下,说‘圣手书生’会写苏、黄、米、蔡诸家字体,与擅长雕刻玉石的‘玉臂匠’金大坚都是中原一绝。”
萧让笑道:“加亮先生过奖了,如今天下盛行苏东坡、黄鲁直、米元章、蔡京四家字体,擅长模仿的何止萧让一人。‘玉臂匠’开得好石碑文,剔得好图书、玉石、印记,才当得起中原一绝之称。我与他都在州衙东首文庙前居住,常有来往。”
汤隆道:“秀才适才说要亲手打断何清的腿,我还纳闷儿,秀才也会动武?”
萧让哈哈大笑,道:“虽然在下喜欢舞文弄墨,其实也好使枪弄棒,舞剑抡刀,时常与金大坚二人比试,比不上各位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但是对付个把地痞流氓还是绰绰有余。”
朱武等人见萧让性格豁达,没有平常书生的酸腐气,倒有些江湖侠义,心中俱都欢喜,便邀他同游。萧让本次带着家眷老小来逛庙会,诸多不便,便婉言谢绝,众人与萧让拱手作别。
萧让携家眷走出很远,朱武仍然感叹不已,对安道全等人说道:“我行走江湖四年,除了结交了你们这一群好兄弟,只对三个人念念不忘。第一个是‘神算子’蒋敬,胸有机变,算无遗策;第二个是‘铁面孔目’裴宣,洞悉世事,嫉恶如仇;第三个就是‘圣手书生’萧让,深谙人性,深谋远虑。虽然兄弟们各有所长,缺一不可,但是若想走得更远,此三人必获其一,方能在此群雄逐鹿的世道,进退自如。”
汤隆道:“因为我等都是一介武夫,没他们那么多心眼儿。”
安道全道:“江湖上好勇斗狠的人多,心有城府、善用机谋的人都在官场厮混呢,一旦在民间发现一个,大头领就会跟他们惺惺相惜。”
四人说着话,惦记着晚上朱仝请客的事,便在傍晚前回到济州城里。打听到“沉香局”的所在,即便前往。
“沉香局”是全国连锁,各地的花魁娘子不定期相互换岗交流,保持恩客的新鲜度。因此达官贵人、富商大贾请客吃饭和日常休闲都喜欢到这里来,既有品位又有情调,还不失体面。某种程度上讲,一个地方单看“沉香局”的规模,就知道这个地方的繁荣程度。
济州在京东西路是仅次于郓州东平府的大州,因济水而得名,西面过了曹州就是东京开封府,东面是整个山东地面,北临北京大名府和河北东路,南接江淮地区,是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地理位置极具战略意义。
最近几年因济州北境的梁山水泊闹匪患,搅得济州知府的位子成了烫手的山芋,连续换了好几任,朝廷也挑不出能稳定局势的最佳人选。不过这倒给了官府上下发财的机会。
济州府通常保持一万厢军的常备军,以往积年没有战事,兵员自然削减却并不见补充,知府大吃空饷。如今梁山崛起,济州府厢军即便缺编,兵力也占据绝对优势,但是一来腐败丛生,战士久不训练,战斗力低下,士卒畏死,二来历任知府都没想彻底根除匪患,借着梁山贼势向朝廷夸大其辞,向户部要钱要粮,户部尚书王黼与济州知府内外勾结,贪墨了不少军粮军饷。梁山趁机做大,成了独霸一方的绿林势力。
郓城县地处梁山和济州城之间,便成了两者之间的缓冲地带,济州知府将一个军两千五百名步军布置在郓城县,防范梁山军下山劫掠,由此济州城里官府高枕无忧,城内看起来也是一片歌舞升平。
朱武等四人入到“沉香局”里,提朱都头的名号,被虔婆引上阁楼,迎进花魁娘子的闺房,只见房内已经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桌旁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郓城县马军都头朱仝,另一个却不认识。
朱仝见到朱武等人,连忙起身,给众人相互引荐。
按照规矩和礼节,先要把平头百姓介绍给政府官员,朱仝一一报出四人的名字,分别是墨文、全灵、汤隆、王定六,名声赫赫的朱武、安道全两人名字依然被隐去。
朱仝身边那人却是济州府三都缉捕使臣何涛,正是萧让口中何清的兄长,当真是无巧不成书,朱武等人对视一眼,依次落座,朱武、安道全坐到主位何涛旁边,汤隆、王定六靠近副主陪朱仝,酒宴上的位次在山东地界上十分讲究。
朱仝道:“何观察与朱某同属缉捕司衙门,何观察在州府,算是朱某的顶头上司。今日与墨公子接风洗尘,朱某略尽地主之谊,请何观察来作陪,也为朱仝添些光彩。”
何观察连忙摆手,道:“我与朱都头情同手足,朱都头的客人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气。”
众人见何涛没有官员架子,气氛便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