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王”绝非浪得虚名,驭心术掌控得炉火纯青,竟不在“呼保义”宋江之下。这一番话正中宋江的软肋,燃起他心中熊熊烈火。
大丈夫一生,不就是为了博取千秋功名,立不世之功,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宋江城府极深,胸中心潮澎湃,表面上还故作矜持,道:“长史所言极是,然而梁山兄弟义气为重,在下尚须与众位兄弟商议此事,还请长史在山上盘桓几日,商定之后,再给高太尉答复,意下如何?”
王瑾察言观色,成竹在胸,当下道:“不急在一时,此乃家国大事,正应审慎以待,俗话说,‘紧行无好步。’哈哈哈哈!”
宋江命“铁扇子”宋清安排王瑾及其从者饮食起居,自与“智多星”吴用、“小旋风”柴进商议。
吴用抢先道:“哥哥,这王瑾是有名的‘剜心王’,高俅乃忘恩负义的小人,不足取信!”
柴进也道:“高俅战而无功,方出此策,须提防他居心叵测,暗下毒手。”
宋江道:“我岂不知高俅反复小人,高廉之事犹在眼前,梁山与他有着深仇大恨,让他不徇私情谈何容易。不过,错过这次机会,朝廷与梁山打个两败俱伤,让辽军渔翁得利,挺进中原,致使生灵涂炭,我又于心何安。”
吴用、柴进知道宋江胸怀天下,志向深远,非言语所能打动,相视一眼,都不做声。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一阵喧哗,宋江道:“外面何事喧闹,快去看看。”
三人走出偏厅,刚出门,只见“花和尚”鲁智深提着他那六十二斤重的水磨禅杖,一头骂,一头往客舍方向去,身后“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三个大力士生拉硬拽,方才拦住他往回拖。
“放开我!”鲁智深叱道,“什么狗东西,也敢来梁山放屁,高俅那个奸贼就会害人,招个鸟安!”
宋江连忙道:“鲁智深胡说什么!吃醉了酒不分场合,把他拉回去!”
众头领见宋江发怒,七手八脚将鲁智深拽走,关胜、秦明、呼延灼左右不离,哄他继续吃酒。“双枪将”董平、“行者”武松在一旁生闷气。
柴进对宋江道:“你看,还是有不少兄弟对招安心怀不满。”
宋江道:“我心已决,不必多言。高俅既然拿到圣旨招安,便不会派兵攻打高唐州。命人去把卢员外、朱军师、林教头等人召回来,商议招安事宜。”
吴用只好领命。
卢俊义、朱武接到命令,安排“九纹龙”史进、“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圣水将”单廷圭、“铁面孔目”裴宣等人守城,率领“豹子头”林冲、“黑旋风”李逵、“浪子”燕青三人返回梁山。
两日后,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柴进、朱武六巨头齐聚梁山忠义堂,召开首领团重大会议,商讨朝廷招安之事。因宋江心意已决,万难更改,所以要商讨的不是要不要招安,而是招安之后,怎样防范“六贼”迫害,以防不测。
“神机军师”朱武道:“接受招安,入了朝堂,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辅佐官家,与‘六贼’死磕。然而‘六贼’在朝廷中经营多年,羽翼丰满、枝繁叶茂,与他们争斗凶多吉少。”
宋江道:“近几日我反复思忖,只有一种办法可行。”
朱武道:“内外分兵,震慑‘六贼’?”
宋江道:“不错!”
宋江与朱武一个是天魁星,一个是地魁星,心意相通,在重大问题上持有相同的主意。
卢俊义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
宋江道:“我带领三十六天罡分兵一半,随高俅招安去东京开封府。朱武带领其余地煞和一半兵马,继续留在梁山听令。有这一支军马在,谅‘六贼’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用道:“好是好,怕众天罡兄弟未必都愿入朝为官。”
宋江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吴军师令萧让发下命令,即日起收拾东西执行,十日后启程。”
“圣手书生”萧让按照宋江的意思,写了告示,贴在忠义堂前。梁山众头领围着看,一片哗然。识字的照着念,不识字的在一旁听。
“天罡都要去?俺还是觉得留在梁山痛快,不如做地煞。”李逵大声嚷嚷。
“怪哉!天罡居然还羡慕起地煞,做官不好么,我们家从来没出过做官的,等着我光宗耀祖呢,不然,咱俩换换?”说话的是“锦毛虎”燕顺。
“俺也不去。”武松人狠话不多。
“我与高俅有杀父之仇,怎肯与他朝为官,不去也就罢了,武二郎为何不去?”董平道。
“洒家受够了官府的鸟气,武松跟俺一样,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束缚。出家人,不如朝堂,爱谁去谁去。”鲁智深道。
众人围成一团,七嘴八舌。
“一丈青”扈三娘注意到林冲看了告示,不言不语,悄无声息的向后山走去,无人注意到。她从旁绕行,尾随其后。
自从被这个男人打开了关闭的心扉,扈三娘的情感如开闸的江水,滔滔不绝,因无从倾诉,化作相思,经常看着林冲雄壮的背影发愣。就连夜晚丈夫“矮脚虎”王英求欢,她也闭上眼幻想成林冲,以解相思之苦。
扈三娘一夜之间失去了家人,与林冲同病相怜。她被迫跟仇人同在梁山山寨,更能体会林冲在宋江接受招安之后的心情,招安之后,林冲就跟她一样了,要跟害死他父亲、岳父、妻子的仇人高俅成为同僚,报仇雪恨遥遥无期,这份刻骨铭心的痛苦没有亲身经历过,谁能体会得到。
林冲往后山去,是不想让人看到他压抑的痛苦,但是扈三娘放心不下,凭借女人特有的细腻,她敏锐地感觉到,林冲需要安慰,需要发泄,需要把痛苦释放出来,不然,他会疯掉。
后山全是悬崖,猿猴也难以攀爬,通常人迹罕至。林冲与扈三娘都是高手,这点儿难度不在话下,于是一前一后攀上半山。
林冲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竟没注意到身后的扈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