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两箭射退了刘高和手下众军士,叫闭上寨门,用心把守。
武松对花荣的箭术心悦诚服,赞不绝口。
宋江道:“是我误了贤弟,只恐刘高那厮,不肯和你干休。我们也要计较个长便。”
花荣道:“小弟舍着弃了这道官诰,和那厮理会。”
宋江猜想是刘高的婆娘作祟,道:“不想那妇人将恩作怨,指认于我,刘高也不顾念与贤弟的同僚之情。”
花荣道:“以刘高的阴狠手段,花荣不肯俯就受屈,迟早也是撕破脸的结局。”
宋江道:“刘高吃你惊吓,明日若与你动文书,请青州府派人来拿我,你须说不明白。今晚我先走上清风山去躲避,你明日却好和他白赖,终久只是文武不和相殴的官司。”
花荣道:“小弟只是一勇之夫,却无兄长的高明远见。”
宋江与武松吃了些酒饭,等到天黑,连夜去往清风山。
花荣俟宋江、武松走后,心下方定,自恃武艺高强,也不怕刘高前来争执。
刘高领着军士去花荣寨子里拿宋江,却被花荣的神箭吓走,心中气愤不过。他终是个文官,意思深狠,有些算计,当下寻思起来,既已被识破,花荣不敢将贼寇留在寨中,必然连夜放他上清风山去了,明日却来和我白赖,便争竞到上司,也只是文武不和斗殴之事,我却如何奈何的?不如今夜差二三十军汉,去五里路头等候。倘若天幸捉着时,将来悄悄的关在家里,却暗地使人连夜去州里,报知军官下来取,就和花荣一发拿了,都害了他性命。那时我独自霸着这清风寨,省得受那厮们的气。
当晚刘高命两个教头点了二十余人,各执枪棒,连夜去了。
约莫二更时分,两个教头头破血流,一瘸一拐的回来,二十余个军士也都鼻青脸肿,各都带伤,重则骨折,轻则流血,惨不忍睹。
刘高大惊,道:“莫非又遇到花荣?”
一个教头说道:“花知寨倒没有看到,只是那黑矮贼寇身边的行者好生了得,一双戒刀三五十人近身不得,若不是那黑矮贼寇让他不要伤人性命,我等只恐没命回来见相公。”
刘高沮丧道:“这些贼人也忒是厉害,须得报知府大人处置。”
刘高连夜便写了实封申状,差两个心腹之人,星夜来青州府飞报。
次日,花荣知道宋江已上清风山去了,坐视在家,心里自道:“我且看他怎的!”竟不来睬着。
刘高也只做不知,两下都不说着。
青州府知府,正值升厅公座。那知府复姓慕容,双名颜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正欲回衙早饭,只见左右公人,接上刘知寨申状,飞报贼情公事。
慕容知府接来,看了刘高的文书,吃了一惊,便道:“花荣是个功臣之子,如何结连清风山强贼?这罪犯非小,未委虚的。”
便教唤那本州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分付他去。
青州兵马都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那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唤做“镇三山”。
兵马都监黄信上厅来,领了知府的言语,出来点起五十个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着那口丧门剑,连夜便下清风寨来,径到刘高寨前下马。
刘知寨出来接着,请到后堂,叙礼罢,一面安排酒食管待,一面犒赏军士。
黄信道:“花荣武艺在我之上,硬来怕拿他不着。明早安排一副羊酒,去大寨里公厅上摆着,却教四下里埋伏下三五十人,预备着。我却自去花荣家请得他来,只推道:‘慕容知府听得你文武不和,因此特差我来置酒劝谕。’赚到公厅,只看我掷盏为号,就下手拿住了,一同解上州里去。此计如何?”
刘高喝采道:“还是相公高见,此计大妙。却似‘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当夜定了计策,次日天晓,先去大寨左右两边帐幕里,预先埋伏了军士,厅上虚设着酒食筵宴。
早饭前后,黄信上了马,只带三两个从人,来到花荣寨前。
军人入去传报,花荣问道:“来做甚么?”
军汉答道:“只听得教报道黄都监特来相探。”
花荣听罢,便出来迎接。
黄信下马,花荣请至厅上,叙礼罢,便问道:“都监相公,有何公干到此?”
黄信道:“下官蒙知府呼唤,发落道:为是你清风寨内,文武官僚不和,未知为甚缘由,知府诚恐二位因私仇而误公事,特差黄某赍到羊酒前来,与你二位讲和。已安排在大寨公厅上,便请足下上马同往。”
花荣笑道:“花荣如何敢欺罔刘高,他又是个正知寨。只是本人累累要寻花荣的过失,不想惊动知府,有劳都监下临草寨,花荣将何以报?”
黄信附耳低言道:“知府只为足下一人。倘有些刀兵动时,他是文官,做得何用。你只依着我行。”
花荣道:“深谢都监过爱。”
黄信便邀花荣同出门首上马。
花荣道:“且请都监少叙三杯了去。”
黄信道:“待说开了,畅饮何妨。”
花荣只得叫备马。
当时两个并马而行,直来到大寨,下了马,黄信携着花荣的手,同上公厅来,只见刘高已自先在公厅上。
三个人都相见了。黄信叫取酒来,从人已自先把花荣的马牵将出去,闭了寨门。
花荣不知是计,只想黄信是一般武官,必无歹意。
黄信擎一盏酒来,先劝刘高道:“知府为因听得你文武二官,同僚不和,好生忧心。今日特委黄信到来,与你二公陪话。烦望只以报答朝廷为重,再后有事,和同商议。”
刘高答道:“量刘高不才,颇识些理法,直教知府恩相,如此挂心。我二人也无甚言语争执,此是外人妄传。”
黄信大笑道:“妙哉!”
刘高饮过酒,黄信又斟第二杯酒,来劝花荣道:“虽然是刘知寨如此说了,想必是闲人妄传,故是如此,且请饮一杯。”
花荣接过酒吃了,刘高拿副台盏,斟一盏酒,回劝黄信道:“动劳都监相公降临敝地,满饮此杯。”
黄信接过酒来,拿在手里,把眼四下一看,有十数个军汉,簇上厅来。黄信把酒盏望地下一掷,只听得后堂一声喊起,两边帐幕里,走出三五十个壮健军汉,一发上,把花荣拿倒在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