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朱武喊杨志要杀人,徐宁奇道:“你怎知道?”
杨春道:“哥哥会驭心术,能看透人心。”
徐宁、宣赞听了俱都一怔。
牛二喝道:“你说我打你,便打杀直甚么?”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
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嗓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杀了人,才恢复理智,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洒家去官府里出首。”
坊隅众人慌忙拢来,随同杨志径投开封府出首。
徐宁顿足道:“杨制使忒没分寸,跟一个泼皮置什么气。”说完起身往樊楼下走,又道,“我去瞧瞧。”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杨春却道:“杀得好,这等泼皮,留他作甚。”
宣赞道:“只可惜了杨制使,一个好男子,只是命运多舛,为了一条烂命,又多了一条罪名。就算留得性命,刺配是免不了了。”
三人重新回到桌前,朱武道:“性格决定命运,杨制使不改变性格,迟早还会有一场大难。”
宣赞道:“朱盟主的话总是出人意表,令人好生敬仰,来来来,宣赞敬你三杯!”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酒吃的正浓,徐宁回到樊楼上,进了包厢,众人询问情状。
徐宁叹了口气,道:“因是自行前来出首,免了入门的款打,监在死囚牢里,押后再审。”
杨春失惊道:“押在死囚牢里了?”
杨春也是杨令公的旁系后裔,对杨志算是同宗同族,听到杨志有可能被问斩,不免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朱武道:“杨志在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苦主,不会判处极刑,三弟尽可放心。”
徐宁惊道:“朱盟主真是料事如神,开封府滕府尹也是如此说来着。”
四个人正说话间,突然隔壁包厢里透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天杀的林冲,都怪当初没弄死他,让我的娘子不死心,到底还是被他拐了去……”
不用说,高衙内就在隔壁,喝醉了嚎呢。
本来樊楼上隔音效果不错,但朱武等四人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高衙内的嚎声听得清清楚楚。
就听见两个人低声劝慰的声音。
宣赞失声笑道:“高衙内真是个情种,对林娘子念念不忘,搞得跟林教头对不起他似的。”
杨春道:“这样的人不就是无赖么,跟牛二有什么区别?”
徐宁道:“还不如牛二,牛二是凭实力耍无赖,高衙内狗仗人势而已。”
朱武道:“我去瞧瞧。”说完,蹩到门口,往隔壁偷瞄。
高衙内的声音渐小,像是酒劲儿上头,睡着了的样子。
不多时,两个人从高衙内的包厢中走出,一起去解手,朱武躲在门后瞧得清楚,一个是高俅府上的李虞候,此人一肚子坏水儿,另一个竟然是童贯府上的董虞候。
凭借朱武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当年在金梁桥下,柳世权亲戚董将士的生药铺对面的酒店里,曾经见过董虞候,后来听陕州营西武功牌坊的张医士说起,董虞候是董将士的弟弟,董将士用银钱打关系送他到童贯府上当差。后来董将士跟柳世权一样,也被高俅害死,他这个不为人知的弟弟便怀着对高俅刻骨铭心的仇恨隐忍至今。
记得那时,董虞候还跟朱武说,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到童枢密府上找他。如今他竟与高俅的心腹李虞候、干儿子高衙内在一起,不知有何图谋。
朱武写了一个纸条,让樊楼上的酒保私下递给董虞候,然后回到包厢继续饮酒。
次日一早,董虞候便到朱武、杨春下榻的客栈里拜访,朱武引他到楼下酒馆,让小二铺上酒菜,朱武、董虞候对坐,杨春打横,烫了两壶热酒暖暖身子。
朱武道:“董虞候还记得我们见过面么?”
董虞候仔细看了看朱武,又看了看杨春,满脸疑惑,道:“面生得很。”
朱武道:“五年前,在董将士的生药铺前……”
董虞候瞪大眼睛,突然恍然大悟,道:“记起来了,怪不得你给我的纸条上写着董将士、高太尉,原来是你!”
朱武道:“我曾经做过柳世权家的门客,因此与高俅有过节。”
董虞候左右看看,似乎有所顾忌,道:“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朱武道:“我们便是少华山朱武、杨春。”
董虞候吃了一惊,抱拳道:“原来是二位好汉,恕在下眼拙,失敬了!”
朱武道:“昨日见董虞候与高衙内在一起,想起故人,因此约董虞候见上一面,叙叙旧情。”
董虞候听出朱武话中有质问之意,便说道:“高俅与童枢密关系密切,我便与他家李虞候经常见面,关系厮熟。近日来听李虞候说高衙内因为林冲之事发了臆症,约我与他陪高衙内散心,因此去樊楼喝酒。高衙内心中不顺,便喝的酩酊大醉。”
朱武道:“董虞候可还记得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董虞候神色肃穆,道:“一刻不敢淡忘!”
朱武道:“是该向高俅讨回公道的时候了。”
董虞候眼睛里什么东西一闪,道:“好汉需要我怎么做?”
朱武道:“当初童娇秀和王庆是怎么勾搭上的,董虞候在童府日久,可知详细?”
董虞候疑惑的看着朱武,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这跟高俅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似笑非笑的朱武,又看看同样一头雾水的杨春。
朱武又道:“若要高衙内的癔症好些,董虞候可以想想办法。”
董虞候呆呆地看着朱武,猛然省悟,惊骇的说道:“让高衙内和……”
朱武将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董虞候左右看看,上身前探,低声道:“童娇秀可是蔡太师的孙媳妇!”
朱武淡然说道:“正因如此,大家才更应该亲近亲近。”
言讫,酒已烫好,朱武给董虞候斟满,自己满饮一杯。
董虞候细细打量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