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龙华寺,陈达颇感莫名其妙地问道:“这和尚打什么机锋?”
朱武道:“此乃方外异人,他的话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且看造化吧。”
杨春道:“被这和尚耽搁了些许时辰,不知今日赶不赶得上去见卢员外。”
朱武看看日影,已过午时,便道:“且回客栈吃过饭,再作道理。”
三人回到城中客栈,要与众兄弟会合,只看到项充一个人迎上来,李逵、鲍旭、李衮和焦挺都不见了。
朱武最怕李逵这个莽撞汉惹事,因此让焦挺看住他。如今都不见,朱武心里着慌,忙问项充。
项充道:“我几个在客栈无事可做,便倚着窗吃酒消遣,不知焦挺看到了什么,急匆匆站起,说去去就来,然后就没影了。李逵说朱武哥哥交代他要跟着焦挺,便大踏步跟去,我等三人死拦不住,被他挣脱开。鲍旭怕他出事,商议留我在这里等哥哥,他跟李衮护着李逵,追焦挺去了。”
朱武跌足道:“就李逵和鲍旭那模样,不惹事也会被官府盯上,何况四处招摇。咱们快去找找,等他们惹上事端就来不及了!”
四人刚出客栈,遇到常驻大名府的少华山二十八星宿之一——北方七星首领斗木獬,他从梁山上报信归来,还遇到大名府坐地户“石将军”石勇,一起来见朱武。
众人来不及客套,简单说明情况,石勇和斗木獬熟悉当地道路,带着众人沿街寻找李逵等人。
斗木獬一路打听,得知几个相貌异样的大汉向城北去了。几个人一路追逐,听到前方僻静处有人呼喝,急忙赶去。
果然见到李逵、鲍旭、李衮、焦挺四人前后左右围着一个汉子,逼他说着什么。
朱武等人连忙上前,待看清楚那个汉子,朱武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那人浓眉大眼,身穿吏服,发际边、帽檐上别着一枝花,显出些许风流气象。尽管形象上跟以前见时大有不同,眉眼间却赫然是阳谷县武大郎的街坊邻居、潘金莲的仰慕者、“花胳膊”陆小乙!
朱武呆了半晌才道:“陆小乙?你怎么会在大名府,还……你是官府的人?到底怎么回事?”最后一句话问向焦挺。
焦挺道:“回禀哥哥,我等几人在客栈吃酒,忽然看到这厮从街上经过,被我一眼认出……”
朱武道:“是了,当初武大郎死后,听陆小乙讲武氏兄弟小时候故事,焦挺也在,所以认得。”
焦挺道:“可不是咋地。我见他身穿吏服,人模狗样,就觉得有问题,追上来想问问他。可他见我就跑,我就不信邪,中长跑咱就没输给过谁。追到这里,打了他一个扑跌,正好几位哥哥也跟过来。便一起逼问他为什么跑。”
朱武走近前来,问陆小乙道:“你果真叫陆小乙?为什么会身穿吏服?到阳谷县究竟是何目的?何九叔夫妇是不是你杀的?潘金莲可是被你掳走?”
一连串的问题,把陆小乙吓个够呛,一时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李逵怒目圆睁,喝道:“问你话呢,放不出屁来先吃我一拳。”说完撸起袖子就要打,被鲍旭抱住。
陆小乙下意识的后退躲闪,战战兢兢道:“好汉们听我说,不敢隐瞒。”
在众人的威逼之下,陆小乙一一道来。
原来,陆小乙本名叫做蔡庆,北京大名府土居人氏。他哥哥蔡福是北京大名府两院押狱节级兼充行刑刽子手,因手段高强,被称作“铁臂膊”蔡福。蔡庆因着嫡亲哥哥的关系,做了小押狱,跟李逵在江州、乐和在登州的角色一样。蔡庆人品风流,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顺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庆。
一次蔡庆去清河县公干,不经意见过潘金莲,至此之后便魂不守舍,隔三差五去清河县看她。蔡福一向纵容弟弟,公差上替他遮拦,如此蔡庆得以率性而为,为掩人耳目,索性易名“花胳膊”陆小乙,方便就近守着潘金莲。
后来武大郎和潘金莲在清河县待不下去,搬去阳谷县过活,蔡庆也跟着搬到了阳谷县。这一切潘金莲并不知晓,蔡庆只是默默的守护着心中的女神,并不像其他浮浪子弟一样骚扰她,相反,还暗地里教训过一些企图玷污潘金莲的无赖。
武大郎、西门庆、王婆相继离世,潘金莲疯了,蔡庆心如泣血,他想接盘照顾潘金莲,但是有何九叔夫妇照料,潘金莲强似跟他,蔡庆也就继续远远地守望,以为长久之计。
忽一日,蔡庆与相熟的“银担子”李二和徐三一起吃酒,期间李二被两个没见过面的外乡人叫走。蔡庆心中起疑,别过徐三,暗暗跟踪李二。
却见李二将两个外乡人招呼到武大郎家下邻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家,四人暗地里筹划了一晚上,蔡庆小牢子出身,也真沉得住气,在外面蹲守一夜,却不知他四人有甚么阴谋,料定不是好事。
连续两日蔡庆暗中观察姚文卿家,因他与徐三常在这一带活动,并不令人生疑。
这一日,轮到何九叔出门买菜,何九婶自己在家看护潘金莲。姚文卿蹩到屋里看望潘金莲,跟何九婶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了,都被蔡庆看在眼里。
当天夜里,紫石街上夜深人静之时,李二偷偷溜到潘金莲屋外,从门缝里向里瞅了半天,招呼隐藏在暗处的两个外乡人,从窗子翻入屋内。
蔡庆早就躲在墙根留意,心说不好,怕潘金莲有危险,又忌惮对方人多,自己不是对手,只得趴在门缝偷听里面动静。
只听得翻箱倒柜,却不见何九叔夫妇反抗的声音,蔡庆猜测二人已遭毒手,越发担心潘金莲的安危。
不多时,李二等三人越窗而出,其中一人还扛着潘金莲,不知怎得,潘金莲仿佛昏睡过去,并不反抗。
蔡庆急中生智,心生一计,冒充打更人,在街角大声报更。
那三人失了一惊,仓促间丢下潘金莲逃窜。蔡庆急上前扶起潘金莲,见她犹自昏睡。蔡庆顾不得许多,背起潘金莲,连夜逃出阳谷县,幸亏县城久无刀兵之祸,并不封禁。蔡庆得以一路向西,天亮时雇了辆马车,回到北京大名府。
蔡福见弟弟带回一个如花似玉,但却疯疯癫癫的婆娘,吃了一惊,只好藏在家中后院,细细盘问蔡庆,蔡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两兄弟自去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