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横带上张千、李万马不停蹄,向西往东京开封府飞奔而去。
这就是朱武教给他的脱身之计。
过了一日,何涛带着五百军士,押送薛永上路,至下午申时,离开曹州三十里,走的人困马乏,焦渴难耐,远远看见一条小溪,走进一看,清澈见底,众军士放下军器,蜂拥而至,趴在溪边捧起溪水痛饮起来。
何涛骑在马上,接过手下递过来盛满溪水的军用水囊,喝了几口,一股清凉倾入心田,精神为之一振。环目四顾,只见这一带荒郊野岭,人迹罕至,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何涛隐隐感到不妥,雷横在时不觉得什么,当他不在队伍中,何涛总感觉不踏实,这就是高手气场的作用。
突然左右山后转出两彪人马。
左边一队百十人全部红衣红甲,领头一员少年将军头上三叉冠,金圈玉钿,身上百花袍,织锦团花,甲披千道火龙鳞,带束一条红玛瑙,骑一匹胭脂抹就如龙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
右边一队百十人全部白衣白甲,领头一员少年将军头上三叉冠,顶一团瑞雪,身上镔铁甲,披千点寒霜,素罗袍光射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坐下骑一匹征宛玉兽,手中抡一枝寒戟银绞。
这两队人马不由分说,趁济州军都在溪边饮水,兵器散乱,不成队形之际,从两边冲杀过来。
何涛大惊,慌乱间指挥不灵,哪里是这两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对手,转眼间五百军士死伤殆尽,其中一百多个一看势头不妙,早就逃之夭夭。
只剩下何涛一个光杆杵在马上,欲哭无泪。
两支红、白队伍簇拥之下,正前方出现七骑,正中正是“神机军师”朱武,上首史进、陈达、汤隆,下首李衮、杨春、王定六,那两个少年小将不用说,就是对影山双子星“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胜。
原来对影山就在济州南边,与曹州、单州的交界处,朱武等人路过时,早就有对影山的伏路小军报告给二位头领,吕方、郭胜一商议,管他有事无事,领兵下山看看再说,有事便厮杀,无事亮个相,刷刷存在感。
朱武得了这支人马不禁大喜,同时心中自责,怎么忘了济州附近还囤着这支奇兵。
吕方、郭胜算是绿林江湖中的两朵奇葩。
他二人出身富裕,都说“穷文富武”,富家子弟食物无缺,有充足的营养摄入,能充分保障骨骼肌肉发育,练武所需器械、马匹、装束也置办得起。因此二人都学了一身武艺、骑术。
吕方是荆湖南路潭州人,长得眉清目秀。郭胜是西川嘉陵人,也养的唇红齿白。两个少年正是鲜衣怒马的青春年华,又天生一表人才,于是装的一手好逼,从二人兵器都是方天画戟就看得出来,武艺倒是次要的,形象上一定要给予对手足够的尊重。
二人在对影山上花大力气装备了三百人的少年天团,纪律严明、气质亮眼,立志做全天下最时尚、最有品位的山贼。
他们确实做到了。
陈达、杨春先去把囚车里的薛永解救出来。
何涛孤身一人,面对朱武等“绿林联盟”众头领和对影山少年天团,一时说不出话。
朱武在马上略一欠身,道:“与何观察再次见面,却是这般光景,朱武先跟何观察陪个礼。”
何涛这才想起,朱武就是五年前朱仝在济州“沉香局”里介绍认识的客商墨文公子,慌忙回礼道:“何涛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当年的墨公子就是威震华夏的少华山大寨主,还望朱寨主恕罪。”
朱武道:“在下委实不想为难何观察,只是雷横无端捉了我的兄弟,张知府又派何观察负责押送,逼不得已,多有得罪,还望何观察海涵。”
何涛心想,如今落在你手里,你说什么都成。
嘴里却说道:“都是误会,其实朱寨主无须动手,跟下官打个招呼,分说明白,下官将薛永……不,薛头领送还就是,何苦伤及无辜军士性命。”
朱武道:“在下也是为何观察着想,若非杀尽这些军士,何观察如何毫发无损的跟张知府交代?”
何涛猛省,对啊,不经抵抗被朱武放走,若有军士告发,便是通匪的罪名,要杀头的。
一身冷汗。
朱武此举确实救了自己,只是数百军士为此丧生,朱武也忒毒了些。
何涛拱手道:“朱寨主大恩,何涛铭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武未必信他的话,不过让何涛欠自己一个人情总归不是坏事。
朱武道:“何观察无须客气,我们江湖之人最重义气,既然与何观察相识一场,就是缘分。薛永自家兄弟,我带走了,何观察请自便。”
朱武领着“绿林联盟”众头领和人马往东走了。
何涛怔怔地看着遍地尸体,残阳如血。
他该如何回去交代?
全军覆没,只他一人逃出?
何涛狠了狠心,抽出佩刀在自己胳膊、大腿上各划一刀,疼得呲牙咧嘴,“呛啷”一声,佩刀落地。
这样回去最多判个有失职守,看在有伤在身的份儿上,轻则降职处理,重则刺配几百里,起码性命无忧。
算雷横命大,逃过一劫。
咦,如果回去反告雷横通匪,抓获薛永作饵,与朱武里应外合袭击官军,致使济州官军伤亡惨重,而自己杀开一条血路回来报信。如此一来,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岂非妙计?
真是个天才的主意。
想到这里,何涛突然觉得自己失血过多,有点儿头晕,连忙纵马前行,得先找个镇子包扎一下,不然这么死了就太冤枉了。
雷横此时已接近东京开封府,完美避开朱武的袭击,心情正爽,琢磨着明晚去京师“沉香局”吃个花酒犒劳一下自己。
他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机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看天上残阳如血,心道,春天早晚温差大,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下,衣服穿的少,容易着凉,如果因此错过在东京吃花酒,得后悔一整年。
他并不知道,其实大祸已经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