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蔡京的生辰纲在济州失陷,此案一日不破,张叔夜如芒在背,夜不能寐,三番四次召唤催促何涛。
何涛从张叔夜处领了侦破大名府生辰纲一案的差事,一连三日毫无头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何涛下厅前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
何涛道:“你们几个四处访听了这许多日子,难道一点风声也没有?”
众人道:“上复观察,押运生辰纲这一伙儿扮做客商,必是他州外府深山旷野强人遇着,一时劫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如何拿的着?便是梁山人劫了,难道还敢去梁山水泊抓人?”
何涛听了,当初只有五分烦恼,见说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自离了使臣房里,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独自一个,闷闷不已。
弟弟何清来探望哥哥,见何涛闷闷不乐,问嫂子,道:“哥哥每日起了大钱大物,哪里去了?有的是钱和米,有甚么过活不得处?”
何涛的妻子道:“你不知,为这黄泥冈上,前日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书庆贺蔡太师的生辰纲去。如今济州府尹奉着太师钧旨,限十日内,定要捉拿各贼解京,若还捉不着正身时,便要刺配远恶军州去。他闷了几时了,你却怪他不得。”
何清道:“我也诽诽地听得人说道,有贼打劫了生辰纲去。这贼钱多了,必然去赌,我在赌坊隐约听到些风传,未知真实。”
何涛见他话眼有些来历,慌忙取一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权将这锭银收了。日后捕得贼人时,金银缎匹赏赐,我一力包办。”
何清笑道:“哥哥,你管下许多眼明手快的公人,也有三二百个,何不与哥哥出些大气?我只为赌钱上,吃哥哥多少言语,今日知道用我了。”
何涛道:“银两都是官司信赏出的,如何没三五百贯钱?兄弟,你休推却。”
何清道:“不瞒哥哥说,兄弟前日为赌博输了,没一文盘缠,有个一般赌博的,引兄弟去北门外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家客店内,凑些碎赌。当日是六月初三日,有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推着七辆江州车儿来歇。我却认得一个为头的客人,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第二日,他自去了,店主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汉子挑两个桶来。我不认得他,店主人自与他厮叫道:‘白大郎,那里去?’那人应道:‘有担醋,将去村里财主家卖。’店主人和我说道:‘这人叫做白日鼠白胜,他是个赌客。’我也只安在心里。后来听得沸沸扬扬地说道:‘黄泥冈上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把蒙汗药麻翻了人,劫了生辰纲去。’我猜不是晁保正,却是兀谁?后来在赌坊又遇到白胜,出手豪绰,我便猜他与晁保正一伙儿,得了钱财来赌。如今只捕了白胜,一问便知。”
何涛听了大喜,随即引了兄弟何清,径到州衙里见了张叔夜。
张叔夜叫进后堂来说,仔细问了来历,何清一一禀说了。
张知府当下便差八个做公的,与何涛、何清,连夜来到安乐村,叫了店主人做眼,径奔到白胜家里,却是三更时分。
众人把白胜从床上拖将起来,就把索子绑了,喝道:“黄泥冈上做得好事!”
白胜哪里肯认,把他老婆捆了,也不肯招。
众做公的绕屋寻赃,寻到床底下,见地面不平,众人掘开,不到三尺深,众多公人发声喊,白胜面如土色,就地下取出一包金银,随即把白胜头脸包了,带他老婆,扛抬赃物,都连夜赶回济州城里来。
却好五更天明时分,把白胜押到厅前,便将索子捆了,问他主情造意,白胜抵赖,死不肯招晁保正等七人。
连打三四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白胜又捱了一歇,打熬不过,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自同六人来纠合白胜,与他挑酒,其实不认得那六人。”
张叔夜道:“这个不难。只拿住晁保正,那六人便有下落。”
先取一面二十斤死枷,枷了白胜,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牢里监收。
随即押一纸公文,就差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人,径去郓城县投下,着落本县,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的六个正贼。
县里押司正该宋江当值,听说此事大惊,却自槽上取了马,牵出后门外去,拿了鞭子,慌忙的跳上马,慢慢地离了县治。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拨喇喇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早到晁盖庄上。
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此时三阮已得了钱财,自回石碣村去了。
晁盖见庄客报说宋押司在门前,问道:“有多少人随从着?”
庄客道:“只独自一个飞马而来,说快要见保正。”
晁盖道:“必然有事。”慌忙出来迎接。
宋江道了一个喏,携了晁盖手,便投侧边小房里来。
晁盖问道:“押司如何来的慌速?”
宋江道:“哥哥不知,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如今黄泥冈事发了。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七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着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书,来捉你等七人,道你为首。以此飞马而来,报道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时,更待甚么?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耽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晁盖听罢,吃了一惊道:“贤弟大恩难报!”
宋江道:“哥哥,你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
晁盖道:“好教贤弟也知道,七个人,三个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已得了财,自回石碣村去了,后面有三个在这里,贤弟且见他一面,日后也好认得。”
宋江来到后园,晁盖指着道:“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
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付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
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