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给宣赞斟上一杯酒,宣赞连忙接着,二人一饮而尽。
朱武率先开言,道:“宣将军,咱们认识也有些年头了。”
在朱武这个如今天下闻名的智将面前,宣赞不敢说话,只点头称是。
朱武见宣赞拘谨,又道:“你还把我当兄弟么?”
宣赞听了这话,便明白朱武果然已经洞悉一切,屈膝半跪在地上,道:“朱军师,宣赞确实是为朝廷办事,愧对梁山众位兄弟,请军师治罪,宣赞绝无二话!”
朱武扶起宣赞,又给他斟上一杯酒,道:“若你确实对梁山兄弟造成实质伤害,我岂会让你活到现在。”
宣赞冷汗直流。
朱武自饮了一杯,叹道:“当初你和徐教师、凌指挥一起归顺梁山,我着实把你当成七十二地煞中仅次于黄都监和孙提辖的山寨栋梁,在我心目中,你的位置犹在郝思文、韩滔等人之上,被寄予厚望。直到史文恭和李成从北山登陆,我意识到山寨出了朝廷卧底,才想到能有此独到眼光,发现梁山防御漏洞的人屈指可数。宣郡马,你藏得好啊。我且问你,你跟朝廷哪位大员联系?”
宣赞急忙道:“回军师,是童贯。”
朱武道:“所以童贯洞悉梁山上宋寨主有接受招安之意,极力在蔡京面前促成此事,这里面,有你的功劳。”
宣赞道:“宣赞家族武官出身,自幼勤习武艺,立志报效朝廷。怎奈命运多舛,做了几日郡马,却得郡主身死,无所依靠,只落得做了步司衙门防御使保义,升迁无望,报国无门,着实心有不甘。机缘之下认识了朱军师,后来又随朝廷五路大军征剿梁山,宣赞看出朝廷军绝非梁山对手,便有意投靠梁山,进入山寨内部,伺机为朝廷出力。”
朱武冷笑道:“好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我也被你利用了!”
宣赞道:“军师且听宣赞说完。”
朱武挥手道:“你说吧。”
宣赞道:“对于忠心朝廷之事,宣赞不做辩解,自古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宣赞只一心在朝廷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只要能达成目的,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可是,在梁山上多年,宣赞确实与众兄弟情同手足,结成生死之谊。宣赞一度非常困惑,该为朝廷继续效力,帮助朝廷将梁山一网打尽,还是留在梁山,与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此余生。自从得知宋江哥哥有意招安,宣赞面前才豁然开朗,促成梁山招安,才是我的毕生要做的事业。”
朱武道:“所以你便给童贯透露情报,一步一步引导朝廷使用缓兵之计,让宋江哥哥主动投靠朝廷。”
宣赞道:“朝廷本就有招安先例,宋江哥哥也有此意,宣赞只是透露给童贯,使此事进行得更加顺利而已。”
朱武道:“如此说来,梁山还要感谢你喽?”
宣赞道:“不敢,但这样一来,确实减轻了宣赞心中的负罪感。宣赞自问没有做更多对不起兄弟们的事,如今朝廷与梁山合为一家,宣赞想,往昔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尽管在军师心中,宣赞也许永远都是个奸细。”
说完,宣赞低下头去。
朱武拍拍他的肩膀,抚慰道:“从兄弟道义的角度,我确实对你恨之入骨,你背叛了一百单七个兄弟。不像天寿公主,由于身份的原因身不由己,你是主动获取兄弟们的信任,换取你自己的高官厚禄。但从国家大义上来讲,你也没有错,人生下来就有权利选择各为其主,在朝廷眼里,你是深入虎穴卧薪尝胆的英雄。”
宣赞抬起头来,道:“军师原谅我了?”
朱武道:“世事难料,朝廷与梁山敌对时,你我是敌人,如今梁山归顺了朝廷,你我是同僚,此一时彼一时,又何须原谅。”
宣赞瞬间涕泪横流,道:“如果让我重新选择,宣赞宁愿不上梁山,好过现在每日见到兄弟们,却心怀愧疚,我不配接受兄弟们的信任,但是……但是,我怎敢跟兄弟们说?”
朱武道:“如今大势已定,你的任务完成了,为何不回到朝廷,接受童贯嘉奖?”
宣赞早有准备,心一横,坦言道:“蔡京、童贯等人怕梁山旧部有些人仍有反心,便不招宣赞回京,要我继续留在梁山队伍里,监视兄弟们的动向,所以我才没有跟随宋江哥哥的招安军,而选择留在山寨跟随军师。”
朱武道:“这个我已猜到,现在想问问你怎么想?”
宣赞道:“我知道梁山兄弟义薄云天,即便是不肯真心报效朝廷,也会听从宋江哥哥和朱军师的话,不会复反。宣赞想找机会禀明童贯,回朝廷官复原职,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圆我忠心朝廷的声名,光宗耀祖,虽死无憾。”
朱武微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所以这次带你出来,到威胜州见过晋王之后,我便与你同回东京开封府,我去见天子,你去见童贯。”
宣赞失惊道:“军师真乃神人,早就听闻军师的驭心术准确无误,谁想竟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若宣赞得以回归朝廷,军师恩同再造!”
朱武道:“见到童贯,你打算怎么说?”
宣赞道:“我就说朱军师一心为朝廷抗辽,绝无贰心,恳请童枢密容我回京任职,恢复身份名誉,若机缘容许,宣赞愿用新身份再赴辽疆,为朱军师和梁山众兄弟们出力!”
朱武道:“好,这也许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宣赞道:“军师,宣赞身上永远留着地煞星的印记,无论流落何处,永远视朱军师为魁首,视梁山众兄弟为手足,从此永不背叛。”
朱武举起酒杯,道:“今夜与宣将军倾心交谈,扫除了我心中阴霾,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我二人便秉烛畅谈军事,不醉不休,无论今世,还是来生,都做兄弟!”
宣赞大喜,与朱武开怀畅饮。因放下了久久郁结在胸口的心事,心情放松,饮完一坛美酒,宣赞就酩酊大醉,睡倒在床榻之上。
朱武也醉了,但心头仍然清醒,看着宣赞熟睡的面孔,心道:果然长得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