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东西路一带形势更加微妙。
张叔夜、刘光世、周昂、王禀、赵谭等率十万京师禁军在曹州对付齐王晁盖和叛臣高俅,晁盖见朝廷军势大,将战略重心转为防御,十万齐军驻守济州、梁山两处,进可攻、退可守。高俅、高廉兄弟与晁盖等齐军主要将领都在济州驻扎,只留时文彬、扈成二人驻守水泊梁山。
辽军占领北京大名府,张叔夜分兵四万给了韩存保、徐京、张开,三位节度使率军把守澶州,抵御辽军。
此时齐王晁盖的态度就十分关键。
如果晁盖与朝廷暂时摒弃前嫌,联手对付辽军,凭借局部优势兵力,足以将辽军阻挡在大名府以北,待时日久了,辽军后勤乏力,联军再实施战略反攻,胜利指日可待。
但如果晁盖执意推翻朝廷,逼迫朝廷同时对辽军、齐军两线作战,朝廷军用兵将捉襟见肘,东京开封府处于危险境地。
还有一种可能,晁盖作壁上观,静候宋、辽鹬蚌相争,最后齐军渔翁得利,这也是朝廷不愿看到的结果。
所以宋徽宗采取了与魏王、赵王同等的政治策略,派遣左相王黼亲自到济州传旨,欲封晁盖为大宋齐王,一同抵御辽军,事成之后,将京东东路划给齐王做封地。
宋徽宗让王黼传旨,一来显得朝廷重视,给足晁盖面子,二来王黼与高俅私交紧密,避免高俅从中作梗。
王黼来到济州,作为接替宿元景的左相,他在朝廷的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晁盖给了他应有的礼遇。
王黼向晁盖宣读宋徽宗的旨意,要正式敕封晁盖为齐王。
晁盖不置可否,向王黼说道:“左相旅途辛苦,且先去休息,今日晁盖和高太尉置酒为左相接风洗尘。接旨之事尚须从长计议。”
王黼见晁盖没有立即答应,心中忐忑不安,又见高俅在旁不住微笑,料想或许晁盖只是做做姿态而已。于是便听从安排,前去沐浴更衣,准备晚些时候在筵席上再探晁盖口风。
至当日酉时,高俅亲自来请王黼入席。
只见齐王晁盖已坐在北边主位上,高俅将王黼引到晁盖右首第一位坐定,高俅下首相陪。而王黼对面、晁盖左首第一位却空着,虚位以待。
王黼十分纳闷,照理说左首比右首更尊贵,王黼贵为朝廷左相,除了齐王,谁有资格坐在他的上位?
政治敏感度极高的王黼,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众人坐定,吃茶谈笑。不多时,晁盖手下王瑾引一人来到,坐到了那个左首第一的座位上。
王黼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腾得站立起来。
只见那人身穿辽国服饰,从长相来看是个不折不扣地契丹族人,气质雍容华贵,不同凡响,年龄六旬上下,笑容可掬,却凛然有不可侵犯之感。
大宋正在与辽国兵锋相见,王黼受宋徽宗之命前来济州劝齐王晁盖共同抗辽,这个契丹人却成为齐王的座上宾客,岂有此理?
王黼脱口问道:“这是何意?”
高俅不言,晁盖笑道:“正要跟左相介绍,这位是大辽左丞相幽西孛瑾大人。今日能让宋、辽两国二位左相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
王黼听闻此人竟是辽国郎主手下第一号人物幽西孛瑾,更是吃惊不小,心念电转,随即反应过来,辽国郎主耶律辉定是派他来拉拢晁盖,跟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无二致。
怪不得晁盖没有答应接受宋徽宗的圣旨敕封。
从筵席设置的座位来看,晁盖把幽西孛瑾排在自己前头,是否暗示将接受辽国的条件,执意与大宋为敌?
想到这里,王黼索性摊牌,道:“齐王明鉴,辽国擅自撕毁合约,派军南下进犯大宋领土,而今老夫奉宋天子之命与齐王盟约,还望齐王明断,给老夫一个准信儿,也好回去向陛下交差。”
幽西孛瑾显然听不懂王黼在说什么,他身边一个同样穿着辽国服饰,文官样式的汉人,在低声用契丹语给幽西孛瑾翻译。
齐王晁盖道:“左相稍安毋躁。既然来了都是客,先吃一杯酒,再细细说来不迟。”
王黼道:“前线将士们浴血奋战,老夫岂能与敌国丞相举杯谈笑风生,成何体统。今日在这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晁盖见王黼把话说绝了,便冷笑道:“实话告诉左相,不是晁盖不领你的情,实在是辽国早就与我定下盟约,助我推翻大宋,另立新朝。左相岂可凭一纸空文,就让晁盖做那反复不义之人。今日幽西丞相在此,就是要商量联军攻宋的战略。左相安静吃一杯酒,就让高太尉送你上路。”
王黼如遭雷击,喃喃道:“老夫不信堂堂晁天王也会与异族交通,难道要做第二个石敬瑭!”
晁盖哈哈笑道:“左相何其偏狭,汉人、契丹人为何不能成为一家。你可知原来晁盖手下的军师‘智多星’吴用,人称‘加亮先生’的,如今就在南京道析津府做辽郎主的护国军师。汉人可以再辽国主政,契丹人为何不能成为中原的主人?晁盖与辽郎主有约在先,打下宋朝,实行汉辽共治,世间再无种族之分,哈哈哈哈!”
王黼震惊之余,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拂袖便要离去。
高俅拦住,举起一杯酒,道:“左相吃了这杯酒,高俅送你一程。”
王黼怒道:“老夫还有何心思吃酒!”
高俅忽然变脸,阴森森地说道:“蔡太师死了,童枢相下狱,我也被赵佶逼反,唯独你和杨戬青云直上,一个做了左相,一个做了辅政大臣,还有天理么!这杯酒左相说什么也得吃下去,你自己去跟蔡太师解释吧!”
王黼大惊失色,这才知道,高俅是要逼他喝下这杯毒酒,这哪里是接风洗尘,分明是鸿门宴。晁盖、高俅就是想当着辽国左丞相幽西孛瑾的面致他于死地,向辽国表示义无反顾、破釜沉舟的决心。
王黼抵死挣扎,却被高俅按在椅子上,强行灌下毒酒。
高俅学过相扑,有些武艺傍身,王黼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多时,七窍流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