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的问话,吴用不禁哈哈大笑。
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一拍案几,喝道:“休要放肆!速速如实招来,不然大刑伺候!”
吴用不慌不忙,说道:“既然梅节度使早就盯上了小生,却怎么连小生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
梅展听他这话有些来历,换了个态度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吴用道:“小生江湖人称‘智多星’……”
话音未落,李从吉打断他的话头,问道:“可是秦王麾下‘智多星’吴军师?”
吴用道:“正是小生。”
梅展、李从吉面面相觑,重新审视吴用的穿着打扮,果然与传说中一般无二。
只见梅展起身避席谢道:“原来是加亮先生到了,久闻大名,只是无缘得见,恕下官眼拙,多有得罪。”
李从吉也连忙下阶来,拉住吴用的手道:“加亮先生也太低调了,秦王座下第一智者,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出入不说仆从如云,也该带几个伴当。不能怪下官和梅节度使没个眼力价儿,换作是谁,也得把您当成楚王奸细不是?”
吴用再次哈哈大笑,道:“小生这次是奉秦王密旨,要去河北东路会见燕王。事关机密,不便带上随从,所过州府也不敢叨扰。”
梅展肃然道:“原来加亮先生有秘密任务在身,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只求加亮先生赏脸,下官二人侍奉酒水,聊表心意。”
吴用有些为难,道:“小生有心巴结二位大人,只是怕耽误了秦王要事,吃罪不起。”
李从吉还要再劝,梅展制止道:“既如此,下官二人不敢强留加亮先生,边教人护送一程,也算孝敬了。”
吴用百般推辞,梅展道:“加亮先生有所不知,目前西京河南府、京西北路孟州都属晋王田虎的封地,尽管晋王已归顺朝廷,但其心深不可测。目前晋王手下枢密钮文忠手握重兵镇守西京河南府,完全是防备朝廷的姿态,加亮先生孤身前往北境,若被晋军阻拦,恐生嫌隙。不如就让武顺将军护送至郑州,一路向北都是朝廷的辖地,可以畅行无阻。”
无巧不巧,这时汝州衙门接到朝廷枢密院的一纸调令,遣汝州团练使武顺前去郑州,汇合郑州团练使王文斌,押送粮草运往定州和雄州,交割给徐京、张开部队和朱武、王焕部队。
梅展接到调令呵呵笑道:“此乃天意,武顺正好陪加亮先生先到郑州,再与王文斌一同押送粮草,顺便护送吴军师到雄州去见燕王。”
吴用推辞不过,称谢不已。
梅展唤来武顺,领一个马军营三百人,护送吴用过境,前往郑州。
吴用、武顺前脚刚走,李从吉匆匆写就一封书信,派人快马飞报东京殿帅府高俅,连梅展也瞒过了。
武顺乃是楚军降将,在朝廷里无根无基,跟着梅展、李从吉两位节度使镇守汝州,处处谨小慎微,唯恐办错事惹怒上司。如今奉命护送吴用,更是殷勤从事,对吴用唯命是从,吴用要停就停、要走就走,武顺从不违拗。
吴用过意不去,便与武顺攀谈。得知武顺自小家境贫寒,恰逢王庆在淮西征兵起义,为了吃饱饭,武顺便从军作战,累功做到一军都指挥使。楚军打下西京河南府时,武顺奉命镇守宝丰县。
后来宋楚作战,武顺军进攻嵩州途中遭遇郑州陈翥军的阻击,后面周信军追来,与陈翥军前后夹击,武顺不敌,遂降。
吴用问道:“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武顺叹道:“走一步算一步,乱世中生存,苟活而已,安敢再有奢望。”
吴用忽然有些同病相怜之感,默然不语。
武顺又道:“我在淮西时就听过梁山的事,对一百单八条好汉聚义羡慕不已。”
吴用道:“羡慕什么?”
武顺道:“兄弟义气呀!无论是楚王军中,还是朝廷里,都讲究上下尊卑,哪有什么兄弟之情,所以我们中下层军官都羡慕梁山结义,从大首领‘呼保义’宋公明到探报小头目,都以兄弟相称,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何等快哉!”
吴用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苦笑。
武顺浑然不觉,继续说道:“要说梁山众将领也真是有本事的人,宋江被官家封为秦王、朱武被封为燕王,这是何等的荣耀。吴军师作为梁山三头领,排位还在燕王朱武之上,您是我这辈子亲眼见过的最牛逼的人物了。若是能位列梁山好汉,哪怕是第一百零九位,死也心甘情愿。”
吴用道:“若非你已为朝廷效力,倒是可以跟着我走。”
武顺怅然若失,道:“唉,秦王军、燕王军终究与我们地方军不在一个序列,怕是无缘了,唉……”
二人一路说,一路走到了郑州城。
王文斌接到吴用、武顺,在郑州城里安排住了一日,将粮草事宜准备妥当,便唤二人启程。吴用是秦王的军师,论实际地位不亚于朝廷六部尚书,因此王文斌对他尊敬有加。
但在吴用眼里看来,王文斌言谈举止中透露出一股子邪劲儿,不,是杀气!
吴用猛然想起,王文斌在郑州做团练使之前,乃是殿帅府高俅手下的禁军教头,再联想到梅展、李从吉也归殿帅府管辖,心下了然,看来自己已经成了高俅的猎物,只不知高俅让王文斌怎样对付落单的自己。
作为梁山军师,吴用对政治的敏感度与宋江不相上下,甚至略高于朱武。梁山旧部一直都是高俅的敌人,宋江和朱武被封王之后,高俅等奸贼更是妒恨丛生,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先干掉吴用,无疑对梁山好汉是一次精神上的打击,高俅岂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吴用心中已有了防范,凭王文斌的智商,想下手便十分困难了,但王文斌对此浑然不觉,他正按照高俅交代的步骤,准备置吴用于死地。
这一日,王文斌率领一万士卒,起差民夫车辆,押运粮草及过冬衣袄,前往宋辽边境。吴用、武顺和从汝州带来的三百马军被安排在中军,与王文斌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