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鸿沟之约到初春,虽然没有出现在楚汉相争的战场,但韩信与齐国从头到尾都是不折不扣的介入者,不战而战。所谓哥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有哥的影子。
项羽绝地反击,将汉王刘邦打回原形,再一次展现了非凡的胆识与勇气,远远出乎韩信与蒯彻的预料。
到项羽收复彭城,悬在韩信君臣两人心里的石头终于安稳落地,齐国终于从汉的阴影中站起来,成为楚汉之外的又一个强国。
终于不用日日等待斥候的楚汉急报了,齐王韩信与大夫蒯彻都回到按部就班的轻松日子。哪知道才两旬,就有人蓄意谋害蒯彻,把韩信气得想杀人!
又一旬,案件真相大白。元凶竟然来自重臣身边,两个丞相府中贵人。砍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一句话而已。可光杀他们管用吗?不管用!
他们身后,是大部分齐国朝廷重臣,是将校心中对汉王的那份依念,那种归属感。不用说各位将军,就是韩信心中,也时而涌起。所以韩信才将他们拘押狱中,留给曹参与傅宽决断。如此臣属们自然能感受到韩信的温情与苦心。
治大国如烹小鲜,律法无情,但人有情,人心有温度。
总算了结此案,该好好安慰蒯彻了。他才是齐国的最大功臣,却官爵止于中大夫,还遭逢此难。想到这些,韩信特意遣李无伤去请蒯彻,在宫中设宴压惊。
哪知蒯彻进来,满脸笑意,走路带风。“恭喜大王,万事如意!”
这就是蒯彻,从大处看问题。韩信这次判决两人,柔中有刚,恰如其分。化解了大臣中的部分怨气,增加了君臣的一体感。惟独忘记了自己差点成为刀下鬼。
这是贺新年吗?韩信一下陷入云里雾里。想好的宽慰,勉励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蒯彻一点也没有受害者委屈,埋怨的样子,弄得韩信手足无措。尴尬地笑着回应,“蒯君无恙?”
“彻虽小恙,齐国无恙,岂非可喜可贺?!”蒯彻依然笑着看向韩信。
韩信走上来拉着蒯彻就坐,自己才回去坐下。宽慰的言语全忘记了,只能顺着蒯彻的话说,“齐国如此,大夫神机妙算,居功至伟。”
“天降大任于大王,齐国之幸,天下之幸!”蒯彻不再慢条斯理说话,讲得干脆利落。
“大夫满腹韬略,齐国之兴还有赖于卿。”韩信绞尽脑汁,才想出这句话。
“大王过奖!”蒯彻坐着行礼,低下头。
“今日与卿同欢,”韩信笑着示意免礼,转身大呼,“上食!”
稍顷,鹿脯,炙鸡,炙鱼,酱料陆续摆在案上,君臣二人边饮酒边食。
“昔日陈王武信君武臣听足下,传檄下三十余城。”韩信想起以前蒯彻事迹。
“时乎时,在乎顺势而为。往事已矣,何足道?”蒯彻一下想起曾经的郁郁不得志,心头一酸,眼眶为之湿润。
“三强鼎立,齐如何立于不败?”韩信开始转入正题。
“大王选贤任能,奖励农商,厉兵秣马,则立于不败。”
前日审案,朝中竟无人可替韩信出面。堂堂齐王,还得行廷尉事,韩信想想就心酸,该拔撮些文吏了。“治国理政,卿知谁贤?”
“公孙辛大才,大王不可不用。东郭偃能吏,王舅张勇,可谓廉明。臣闻梁石君者在野,贤名闻于一方。”
“明日遣使招梁石君,以为宾客。”韩信立即许诺。
想不到韩信从谏如流,蒯彻大赞,“善哉!”
君臣喝到半醉,韩信才想起来为了应对楚汉大战,派遣南部守将的事情。
“楚汉干戈停息,是否召回守将?”韩信似醉非醉,眯着眼问。
“召回将军陈贺,遣散琅琊郡兵,以利农事。”
“济北博阳?”济北人多势众,蒯彻怎么不提,韩信故意问询。
“济北边郡要害,不可不重兵驻守。”
这个韩信自然明白。但如今楚汉双方大战刚结束,肯定不会来威胁齐国。还是减少驻军为好。想到这里,韩信征询地问,“济北郡兵减半,若何?”
“大王体恤民生,大善!”蒯彻明白韩信的意图,当然赞同。
“当年齐国鼎盛,设稷下学宫。卿以为如何?”韩信开始规划齐国,当然包括教育文化之类。
百废待兴,还是简单点好。因陋就简,少花钱却立百世基业,莫过劝学。想到这里,蒯彻试探着回答。“先设太学,招十数子弟,激励世人则可。”
“正和我意。”
陈贺,赵将夜不久被招回临淄,众多郡兵与老弱士卒被遣散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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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蒯彻闻知项声兵败梁地,彭越称梁王。
项声奈何不了彭越,但只要养精蓄锐的齐军出动,梁地那就是唾手可得。这不是天赐良机吗?!蒯彻急忙进宫见韩信。
“彭越军疲民乏,此时击之,则梁地可得。”蒯彻见面就急不可待地劝谏。
“休兵之期未满,不可用兵。”韩信当然知道彭越根本没有抵抗的实力。但当时休兵可是对天下人承诺,也是对汉王的一个交代。言而无信,韩信过不了心里的这个坎。
托词而已,韩信还当真了!君臣二人这一路走来,蒯彻也算摸透了韩信的脾气与内心,心理上还没有完全摆脱汉王的影响。
蒯彻故意逼问:“三月期满,定击彭越?”
“这,。。。。毕竟彭越汉王所立,”韩信知道这么做形同公开打汉王的脸,与汉王公开决裂。
“汉王早恨大王入骨,奈何大王沽名钓誉?”蒯彻叹息一声,幽怨地看向韩信。
此时韩信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但谁让自己就是在乎那似有若无的面子呢?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也不在乎这一两月。想到这里,韩信愧疚地抓住蒯彻的手,“卿金玉良言,且等等。”
蒯彻无奈,不再言语。韩信还拉不下脸,还需要一个更好的理由,蒯彻暗思拊。
不打仗,就抓紧治理内政。傅宽不在相府,东门无知也是按部就班行事。
尴尬了一会,蒯彻转移话题,“现今流民甚众,荒地颇广。愿梁石君为御史,速察济北。”
“甚善!”韩信一听就明白。先获得大郡济北郡的实际人口,土地与税负,以便将来制定可行的律令与法令。
这正符合韩信内心的想法,隔日就派梁石君去济北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