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使与曹参人马离开的时候,韩信招来中大夫蒯彻,于宫中即时商讨下一步对策。
“曹丞相已行,大王迟迟不发兵,宜有所托辞。”关于借口,蒯彻一直在家琢磨。虽说是假语虚言,但却很重要。
“丞相府言兵马粮草三五日就可齐备,如何推脱?”
“大王托病可也!”这也是最常见的借口,就看装得像不像。刚才来王宫的路上,蒯通突然就想到这一招。
“丞相傅宽尽知宫内事,奈何!”韩信对外称病,可瞒不了傅宽。丞相府吏来王宫办事就如回家一样,王宫真有什么事,很快会在丞相府就传开。
傅宽对韩信知根知底,又位居丞相,地位尊贵。他在临淄,确实碍手碍脚。虽然名义上丞相是君王的下属,但半年前其实彼此更像兄弟,大家心里并没有那种深严的等级差别。
“那就暂时令丞相出镇地方。”蒯彻知道韩信的弱点,就是人情难断。但成大事者,必须快刀斩乱麻,才可赢得先机。
虽然支开曹参和傅宽是韩信改变命运的关键一步,而且为此谋划很久。可临到行动,韩信发现自己没有了指挥千军万马的洒脱,依然畏首畏尾。让曹参走时,韩信内心颇不忍。知易行难,此言不假。就算有千年的智识与眼界,韩信还是犹豫,“可乎?”问蒯彻,也是问自己。
不费一兵一卒,有何不可?蒯彻心想。一个是借口,两个也是借口,达到目的再说。蒯彻盯着韩信,一字一顿,“托词可信,丞相难辞!”
韩信尴尬地笑一下,“以何为托?”
“闻胶东不平,大王可急遣之!”傅宽不比曹参,好歹是齐王臣下。只要韩信话狠一点,傅宽就必须听从。
“卿言极是。”韩信苦笑,都这份上了,别无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感情永远也说不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主意已定,一股悲呛涌上心头。韩信低下头,让自己平复情绪。原来拯救自己的这条路,每个选择都如此艰难。
等待片刻,看韩信终于抬起头。蒯彻开始考虑曹参与傅宽离开后,齐国自强之道。“广武君李左车有大略,现用人之际,大王何不召之?”
“广武君称病而去,未敢强求。”韩信也曾极力挽留,奈何李左车去意已决。当世善用兵者,韩信敬重的没有几个,广武君李左车却是一位。
“谋大事,当用大才,大王宜遣使致之。”
“善!”
韩信原本不喜欢招揽游士或谋士,因为自己的理想就是将百万之军为汉王平天下。只有汉王这类君主才需要谋臣之类。然而从蒯彻开始,韩信才开始意识到谋士的重要。如今要治国安邦,与楚汉平起平坐,成败都在于人。
蒯彻走后,韩信立即遣使重金去赵聘广武君。同时差遣傅宽的话也想好了,这才遣人请丞相宫中议事。
傅宽虽为丞相,其实具体的事情都是属下曹使安排联络,难办的都交给曹参。他本来就是个粗人,很烦那些衙门细节,只是论资排辈升为了齐丞相。平常听听汇报,强调重点,他也乐得简单。
刚坐定,韩信就一脸严肃发问:“大军将发,齐地不平,丞相有何高见?”
“这,也就胶东数县,叛匪为犯,”傅宽在韩信面前一直大大咧咧,觉得这是老问题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田横在外,胶东顽匪在内,吾心难安。”韩信显得忧心忡忡。“丞相可有安定之策?”
“臣愿前去剿灭之,”既然齐王担心,傅宽作为臣下为主分忧,也是职责所在。另外傅宽自己也喜欢带兵打仗。
不用韩信准备陷阱,傅宽自己就跑进去了。
“善,丞相前去,吾无忧矣!”韩信立即笑逐颜开,显得很开心。“当让御史大夫东门无知暂代丞相职事,丞相辛苦!”
“两千兵马足矣!”傅宽以为是领兵打仗,老本行,很兴奋。
“现用兵之际,丞相可就近征调各县吏民,以免士卒奔波之苦。”
傅宽明白了,还得自己去拉队伍,别想用现成的。自己基本是乘传车去招抚,也就主簿和曹使几人跟从。这哪是我将军该做的,傅宽的脸色一下就冷了。
韩信看着眼里,一点也不奇怪。凑到到傅宽身边,语重心长地叹气,“齐国之内,唯丞相可为孤解忧!奈何!奈何!”
这么一说,傅宽的脸色马上就晴朗了。只有我才能去平定匪叛,大王真知我也。退一步讲,就凭与韩信的交情,人家开口,自己哪有拒绝的道理。
“丞相劳苦,吾心难安。”韩信好像自语,转头大喊。“来人,为丞相置酒!”
“遵命!”郎中赶紧去吩咐食长和宫人准备。
“丞相行前可有嘱咐?”韩信表面是让傅宽安心,其实是将此事板上钉钉。
“大王南下,餐风露宿,尚须费劳!”傅宽觉得自己的胶东行根本不足挂齿,反而想着韩信率军的辛苦与艰险,不无担忧。
“丞相无忧,但自谨慎!吾自有分寸。”韩信虚与委蛇,不露声色。
随后酒殽齐备,君臣彼此话别。
“上觞为丞相寿!”韩信举起觞,主动示好。
“谢大王赐酒!”傅宽先伏拜,然后才起身一饮而尽。
以前两人就常喝酒为乐,此次也不见外。边喝边闲聊,君臣尽欢而别。
看着傅宽离去的背影,韩信眼角润湿了。我本不是背后算计兄弟和战友的人,无奈之举啊!
送走傅宽,韩信悄然把李无伤叫来,在他耳边吩咐几句。李无伤点点头,随即离去。
却说傅宽回丞相府和属下一讲,才知道自己太冒失。曹参刚走,自己也远去胶东,大王也将南下,这齐国谁负责啊?
可傅宽已经答应下来,齐王连送行酒都喝了。自己再去见齐王反悔,那不是打自己嘴巴吗?而且此等大事,韩信向来谨慎,一定会有相应安排。
退一万步讲,反正齐国也是韩信的,我不过是臣下,管那么多干什么。就算有什么问题,自己大不了去汉王那边继续当将军。左思右想后,傅宽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不理属下的七嘴八舌,傅宽召集府中吏曹宣布,御史大夫东门无知将代行丞相事,诸吏务必听从。然后自己挑选几人作为随吏,定于明晨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