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项声领军离去,巨野城上一片欢呼。
待斥候确认楚军远去,扈辄命令守吏打开四城门,允许商贾吏民出入。同时遣人传信大野泽中的彭越,让其早日回城。
得知消息,躲藏在荒野小岛上的彭越徒属激动得跳跃起来.众人当即摔了手中的野菜碗,众星捧月似地围在彭越周围,吆喝着要立即回城。
彭越脸上放光,大声吹嘘,"听从本王,君等何愁富贵!"
"万岁!"徒属大呼小叫,上蹿下跳。
这些日子,彭越人马三天两头换住处.浩渺的大野泽,成了彭越徒属的天堂。项声派出的斥候根本找不到彭越的行踪.昨日彭越刚转移到这个岛上,情急之下,彭越只好令庄牙去征用附近渔船。
泽中渔父畏彭越如虎狼,稍有不敬就家破人亡。故数年来,无人敢违逆彭越之命。不到一个时辰,附近渔父都赶到小岛,接彭越人马上岸。
扔下破釜甄罐,烧毁栖居的草棚,彭越徒属急不可耐地挤到渔船上。众人叫闹着,颠的小渔船直摇晃,只有渔父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
“大王,仆家昌邑,论功当为邑令。”庄牙笑嘻嘻地看向彭越。
“尔挡杀敌军,忠义可嘉!”彭越不敢应允,也不能回绝。心想自己这梁王还是口头上的,无人无地,找谁讲理?
“论功行赏,大王有梁地千万里,岂惜一城邑?”庄牙可不想错失此刻求赏的好机会。
“尔何急!助吾定梁,岂止一县令哉?”彭越利用徒属自然有一套,否则也不会在巨野横行这么多年。
“我护大王逃离砀县,又千里杀回巨野,大王以为如何?”另一亲信也来表功。
“尔等功劳,吾自知!”彭越可不想现在惹得众人扫兴,将来还得靠这些人。
上岸后,彭越让徒属整理衣衫,排成两列。当时逃进大泽的五百人,现在还剩下四百多.纵然颠沛流离,彭越也要摆出凯旋而归的样子。
"抬头!"彭越拍了一士卒的肩膀,笑着大喝,"吾等凯旋,非丐匪!"
"遵命!"众人笑嘻嘻地应诺。
觉得满意后,彭越这才带领人马趾高气扬,大摇大摆地走上大路,开往巨野城。
扈辄,田横等出城一里迎接彭越.看着彼此清瘦疲惫的样子,纵是铁肠硬汉,还是心酸地抱头大哭。
田横?对,就是田横!
原来韩信率汉军大败龙且援军后,乘势击溃田横部众。田横带领残部就逃进彭越的地盘,结好彭越求得暂时的栖身之处。眼看汉王就要得天下,田横部众只能隐藏身份,低声下气地在彭越处讨生活.
彭越南下援助汉王后,项声又来攻取梁地。楚军以前还算是田横的友军.但眼前,端彭越的碗,吃彭越的饭,哪能看着彭越的城池被人攻取而袖手旁观?故而田横部众就秘密地与扈辄人马一起,防守巨野。田横部众军纪严明,勇敢善战,成为守卫巨野的主力.这也是项声痛失巨野的原因,可惜项声一直蒙在鼓里.
哭笑过后,众人前往县寺,那里早备好宴席,为归来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汉王许以梁国,竟是陷阱!”扈辄喝得半醉,不知不觉抱怨起来。
“汉军摧枯拉朽,吾本欲趁火打劫,岂知反被项王算计。”彭越倒不怪汉王,只是想不到项王竟能绝处逢生.
“君等不知,若非汉大将军韩信按兵不动,汉王已经一统天下了。”田横自己就是齐王,一直关注韩信所为,对局势变化了解得更深刻。
“韩信背汉,祸耶?福耶?”彭越这才意识到这一切背后都有一个人的影子,那就是韩信。
“于汉为祸,于楚为福!”田横回答得很干脆。
“于在下,如何?”彭越心理一直佩服田横的见识,自豪的是自己的运气比他好。
“恐非幸事!”田横脸色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彭越一听,脸立刻拉下来,宴会的气氛有些尴尬。
通过这次的守城,扈辄更加佩服田横的勇气与胆识,忍不住想知道田横未来的打算。“若如此,足下当如何?”
田横苦笑一下,将觞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觞重重地落在食案上,“天意灭横,吾属不久矣!”
“齐王何出此言?”彭越心头一惊,堆出笑脸,赶紧举觞劝慰。
“齐王天下壮士,天命所归!”扈辄彻底被田横将士所折服,根本不愿相信田横的话,举觞为寿。
“齐王天命!”众人一齐附和。
"唉哎!"田横摇头叹息.
众人大醉而归。
听闻彭越凯旋,几日之内,项声所降诸县定陶,昌邑等又降彭越。
项声见没有城邑为楚坚守,也就没有出击彭越的心了。干脆坚守东缗,拒昌邑,也算防止彭越再侵扰楚地的防线。
彭越这次乘兴而去,败逃而归,不仅梁王美梦成空,还差点丢了性命。而今梁地民穷财尽,丁壮无几,所以彭越再也没有雄心壮志,但求苟安。
"丞相称王,实至名归!"将军扈辄首先找到彭越劝说.
"将军休言!梁王,虚名而已."这一番折腾,彭越总算有所领悟.不要那些冠冕堂皇的虚名,安安稳稳地当草头王就好。此次就是为了那个梁王美梦,差点丢了性命。
"梁沃野千里,不王何待?"右司马阎轸也来彭越耳边唠叨.
"此家国大事,非汝所知."彭越坚持不松口.
扈辄等人当然不答应.称梁王就是诸侯,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诸将也有名分.
不几日,各地送来的简牍到达彭越案头。
“名不正,则言不顺,丞相早日正名,乃天下所愿!”各地城邑长吏早就听说汉王的许诺,经扈辄授意,也全来劝进。
"汉王已许丞相梁王.若丞相拒绝,则失臣属之望,"扈辄等又来劝。
事已至此,彭越不想违逆众人,就委托扈辄等张罗。你们说得全有理,那就你们去操办。
扈辄从梁地招来几个儒生,抱着成困的简牍寻章摘句,终于写成文告。彭越就粉墨登场成了梁王,都定陶。
置丞相,御史大夫,太仆,将军,彭越周围的人天天兴奋得像打了鸡血。因为天天办喜事,众人皆忘乎所以。
田横与五百亲信在巨野呆着,越来越不自在。前段巨野多亏田横这伙人,可现在就成多余的人了。
五百人众不事农工,整日挥戈舞戟,还要找彭越臣属要粮要衣.彭越一伙自己本来就穷,现在办喜事几乎掏空家底,哪还有多少粮资给田横人马。
时间一长,矛盾频生,田横手下怨声四起。再不走,双方早晚拼命,两败俱伤。
无奈之下,田横只好向彭越告辞离去,好和好散。
可去哪里呢?刚帮彭越打走了楚军,楚国不可去.汉一直是敌人,去则生死未卜.齐国,好歹是自己的家,躲藏一阵是没有问题的.田横与部众一商议,还是回齐好。
隔日,田横就带领五百部属潜进齐地,希望找个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