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鲁北的路上,项声还在梳理局势的发展,反思成败得失。
项声人马收复淮北后,以为占有地利与人和,轻视从淮南杀回来的灌婴人马,仓猝出战,结果一败涂地。灌婴借势下下邳,降彭城,导致楚国现在面临亡国之危。以此而论,如今楚国危局,项声也难辞其咎。
事已至此,单靠楚国的力量,已经对付不了汉军。唯一的希望,就是齐王韩信。他不出兵,项王就有逃生的可能。他若暗助,楚军还有复国的希望。所以楚国要存,必须要结好齐王。可惜那两老翁得过且过,根本不想为国家分忧。
项声一行乘车悄然来到鲁北都尉府,倒把公孙辛吃了一惊。前两月还指挥大军与灌婴鏖战,现在突然成为楚使者,反差太大。看项声才二十五六的年纪,与韩信差不多,面色冷峻,有股不服输的尽头,公孙辛看着就有点喜欢,笑着问:“将军所为何来?”
项声不想浪费时间,就直言:“楚国危急!在下听闻齐王欲示好楚国,却未知实情,特来问个明白。”自己知道之情,想要报项羽知道,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安期生也懒得废话。“吾前往薛郡会府君,已告齐王好意。项王左右多首鼠两端者,事机不可不秘,否则于齐王不利。”
“然也!公孙君所顾虑,项某感同身受。”项声不停点头认同。“在下此番前来,欲定楚齐之盟,解楚累卵之危!”
“将军可为项王所遣?”公孙辛看有点眉目,就进入正题。
“虽非项王所遣,然事关存亡,若定楚齐之约,项王必准,项某以人头担保!”项声字字铿锵,斩钉截铁。
回想给那两个老头旁敲侧击半天,还是不得要领。项声两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公孙辛内心有些潮湿。“成齐楚之盟,非将军而谁?可惜薛府君错失一月之机!”
“薛府君尸位素餐,庸人而已。项某急来,只为一线生机!望公孙都尉成全。”项声说话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将军速去临淄,见中大夫蒯彻,则大事可定。”公孙辛也是求之不得,否则自己去薛郡作什么?项声也是项羽身边说得上话的人,有他串联,蒯彻君的原先的大计一下就可行了。这何尚不是公孙辛的大计呢?
“甚善,望都尉安排!”项声和公孙辛想到一起,彼此心领神会。
刻不容缓,在项声饮食休歇的半日内,安期生让人快马去招来故友东郭偃。
东郭偃刚进门,来不及喘口气,公孙辛就开始交代任务。让他公差去临淄见蒯彻,项声装扮成下人,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东郭偃会意,带上项声就乘传车往临淄而去。两天的行程,把项声急得想跳脚。可是车轮就是那么咕噜噜地转,急也没用。与齐通好,则楚北面无忧。再回去经营薛郡与东海郡,作为项王大军退守之地。虽无绝对胜算,但肯定不至于家破身死。项声在心里反复琢磨着楚汉攻防的画面,越想越觉得可行。
黄昏时,项声总算顺利见到蒯彻。这对蒯彻也是一个天大的意外。蒯彻手舞足蹈,喜难自禁。原以为当初的大计已经作废,得按另外的方案部署。项声的到来,让最初的计划又成为可能。
项声当然不能公开露面,否则很容易走露消息。所以蒯彻带着项声手书连夜进宫见韩信。
韩信正在宫中赏歌舞,李无伤过来在耳畔低语,说蒯彻有要事来见。韩信当即撤下歌舞,故意笑骂李无伤为鸡毛大的小事来打扰,真扫兴。
上个月,蒯彻出使鲁城带回来的消息让韩信出了一身冷汗。楚国无能臣,项羽将无处可去,很可能还是身亡垓下。如此,则汉王可能马上来讨伐齐国。整整一夜,两人随即商议应变之道,发现可以有很多应对手段,韩信才稍微心安。
韩信特意在密室见蒯彻。看完项声的手书,韩信摇摇头,无奈笑了,“蒯君之计尤可用!”
“乘其时,得其便,天助大王也!”蒯彻也开心地笑了,鲁北回来后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汉王来招兵的使者应该都在路上了,再晚项王就没有机会了,韩信暗想。项声能来,也是上天怜项王吧,韩信忍不住连声叹息。
“此天赐良机,大王何故叹息?”
“天意难测。”韩信笑了,知道蒯彻刚才误会了自己。
“大王可遗书,以安楚心!”蒯彻有些激动,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的机会了,必须抓住。
“然也!”韩信当即手书齐楚和好之意,然后交给蒯彻。
看着蒯彻快步离去的背影,韩信心中难掩悲伤。卿本张良,效力我齐王帐下,世人谁知之?
蒯彻回邸,又和项声谈条件。项王若败汉,当报汉一郡之地,类楚汉鸿沟之约。
项声当即应允,无德不报。项王重义之人,定如约。
休息一晚,项声就跟着东郭偃回鲁北。看着远去的传车,蒯彻忍不住大叹,“自助者,天助之!此言不虚!”
东郭偃知道事情紧急,一路上特意让车御快马加鞭,为项声争取时间。
回到宁阳,项声与公孙辛简单告别后,即与随从打马飞奔出宁阳城了,直往薛郡府而去。
到达郡府,又招来项冠与薛郡长议,项声说出自己的备战计划,连威胁带哄带骗地让二人同意照办。
随后,项冠修书往东海郡,要求郡长坚壁清野,修城练兵以待项王,同时严防汉军来袭。
得知灌婴已经领兵西去,项声决定先收复薛县。随即带一千薛郡兵,潜往薛县。
薛县虽然投汉,还和以前一样,疏于防守。县吏是旧人,城门吏也还是旧人,根本懒得查问过往行人。
稍微伪装,项声部下就控制了薛县城东面的门吏,然后项声人马就冲进城内,占领各城门。县吏卒见项声领兵来,一点也不惊奇,整个过程,从头到尾,就无人抵抗。属楚属汉,于守吏无所谓。
最后项声等执戈戟来到县庭。县令见状,一言不发,把印绶往几案一放,自己就去后头收拾。在众人正疑惑时,县令又回来,却已经背上行囊,然后就脸无表情离开了。
县吏们无喜无悲,只是好奇看着项声,等他发话。
“诸君各守旧职!”项声向众吏大声下令。
“诺!”众吏懒洋洋地回应,然后散开。
项声立即派人去东海郡招来旧部,重兵把守薛县,同时督促县吏固城积粮。
第二日,项冠派去的使者带回项羽的音信。看来还有可为,项声稍作安排后,就带上小队随从,离开薛郡,快马加鞭直接奔项王东来的大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