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清晨,汉王刘邦带领少部人马直接往苦县而去,一路旌旗招展。要不是去会灌婴人马,刘邦还真不敢这么招摇,因为楚军离得并不算远。
离开营地没走多远,陈平就遇见投奔而来的楚令尹灵常一伙人。灵常从陈溜出来后,格外小心。最初是直接奔汉王大营而去,但中间遇见小股楚军,只好躲避到晚上。后来又遇见小股汉军,灵常也不敢露面,怕被他们斩首带回去冒功。所以躲避在附近,只等将军或汉王旗帜经过,才敢出来投奔。
陈平很快就认出灵常,寒暄过后,得知他是来投奔,就去向刘邦引见。虽然内心很鄙视灵常,但刘邦表面上还是慰勉一番。随后,灵常就被收留,跟随汉军,成为汉军的客人。
这件事把刘邦乐得心花路放。楚军末路,尽人皆知,天下将是我汉王的天下。左右也兴高采烈,楚令尹来投,这可是好征兆。
沿途斥候不断来报,灌婴越来越近,周围没有楚军人马。灌婴的斥候也过来传消息。
黄昏的时候,汉王队伍到达苦县颐乡,随后就停下了。因为斥候来报灌婴人马正迎面而来,已经不远。
夕阳西下,刘邦站在汉王旗前,与张良陈平等望见远处旌旗蔽日,人仰马嘶,尘烟四起。脸上都是忍不住的笑,眼睛也在笑,偶尔彼此会心地相视点头。
顷刻,灌婴使者来报,御史大夫灌婴领兵来会汉王。随后手就指向迤逦而来的威武大军。
灌婴一声戎装,威风凛凛,骑行在队伍前头,身后跟随的则是八万大军。
隔很远,灌婴就跳下马,趋身快步到汉王前十步处,持兵揖曰:“臣御史大夫灌婴介胄在身,以军礼见大王!”
刘邦顾不得矜持,快步上前扶起灌婴,眼睛眉毛都在笑,“将军劳苦,无需多礼!”
“臣领一万骑,车千乘,共八万士众来听命于大王!”灌婴指向身后一望无际的大军。骑兵已经在前面成方阵排列,静候命令。
“将军纵横万里,所向披靡,可谓冠军!”刘邦琢磨怎么夸赞才贴切,可就是想不起更好的语言。
“奈大王洪福齐天,臣奉职而已!”灌婴低头谦卑地回复。当然这话是手下宾客教的。
“此,非足下真言!”刘邦用手指点灌婴两下,然后大笑起来。当然知道灌婴粗人,哪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刘邦听了是真开心,说明灌婴明白君臣之分,心里有汉王。
“昔睢阳贩缯者,竟成天下名将,天乎?”张良看着威风八面的灌婴,暗自感叹。
“见过先生,”灌婴先与张良见礼,然后与众人寒暄。
随后灌婴领着刘邦君臣巡视骑兵与战车队伍。各将校依次前来拜见,丁义,李必,骆甲,蔡寅等一一上前行礼,把刘邦乐得合不拢嘴。
巡视完灌婴军回来,刘邦好像喝醉一般,走路都轻飘飘的。
“快,置酒,为将军洗尘!”刘邦看着面前这气势如虹的大军,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又加一句,“大飨士卒!”食长与军吏得令而去。
天已黑,大军就地下营,四周都是明亮的篝火。
片刻,酒宴摆好,君臣入座。韩王,衡山王及灵常等也陪席。
“灌将军来助,汉王无忧矣!”衡山王先恭喜汉王。
“汉王天下归心,此其时也!”韩王信也表态。
“汉王德配天地,我等相见恨晚!”灵常也凑热闹说应景的话。
“臣奉觞为汉王寿!”灌婴端起酒,先致敬汉王。
“万岁!”众人皆应。
你来我往,酒宴气氛益发热烈。
“大王,在下能所向披靡,全仰仗郎中骑将士。”灌婴抿了一口酒,看向刘邦说。郎中骑本是刘邦的护卫骑兵,后来被拨给灌婴统领。灌婴如此说法,明白人都懂。
众人一听这话,全静下来,侧耳倾听。
灌婴可以自谦,刘邦不能没有君主的雅量。“若非将军统领,怎能建此奇功?”刘邦满意地看一眼灌婴,又转头看张良陈平。
张良陈平当然附和。其它人也一齐夸赞灌婴。
“然无精兵护卫大王,吾心不安。请明日先归二千郎中骑与大王。”灌婴诚恳地请求。
咋一听,刘邦心里一阵感动。灌婴这么年青,难得有这份心思。正想再夸奖,才意识到他想归还郎中骑。不是我不想,是这骨节眼上,该不该?刘邦想到这里,就假“咳”了两声,来延迟答复。
那就是给张良陈平递信号,让他们出主意。
这类事情,张良片刻就能梳理清楚,进行趋利避害的选择。灌婴手下集中了精锐的郎中骑与韩信精兵,可以作为汉军的铁拳砸向楚军。若用来护卫汉王,则大材小用,反而对汉军不利。张良毫不犹豫,就替刘邦回答:
“灌将军心系大王,拳拳之心可见。然大战当前,灌将军领兵有方,正可以成灭楚之功。此必大王所乐见!”
“十万大军护汉王,何必郎中骑?”陈平说着,来一个夸张的表情,引得众人大笑。
“子房所言极是,郎中骑可随灌将军杀敌,正合吾意!”每当这种时候,刘邦就对张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是刘邦顺嘴说,通常词不达意,或者信口开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共饮!”刘邦回复了平静,开心一笑。众人齐应。
突然卢绾信使到,封椟上给汉王。刘邦阅过,递给张良。
“可行!”张良笑着点头,又递给陈平。
“万一项王得知驰援,”话只说一半,陈平这么讲,就是提醒刘邦调派灌婴支援。然后显得很随意,将木椟递给灌婴。
刘邦顺便讲了当初卢绾等的安排,想看看灌婴的态度。
“明日末将率精骑一万助固陵,何如?”灌婴听罢,当即请战。
“甚善!”刘邦紧张的心一下又舒展开。心里一阵夸灌婴,懂得为我解忧,也不自大,确实难得。有灌婴人马在,躲楚军,怕项王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君臣大醉方休。
刘邦走回军帐,冷风吹来,又清醒了。久久凝望夜空,想起了韩信。灌婴虽众,愈强吾愈喜。韩信掌兵,威武逼人,我汉王也颇疑惧,呜呼!他归大将军印,我不是不要,而是怕他专心于齐王,从此难制。
见汉王驻留帐外良久,戚姬很担心,过来问询。“臣妾可否与大王分忧?”
“何忧之有?”刘邦转头大笑,“项王将为吾擒矣。”
“大王帐外徘徊,何也?”
“叹天命也。”
“灌将军如何?”回想昨夜刘邦激动的样子,戚姬也好奇,想问灌婴的情况。
“横行万里,八万虎狼之师,我可安枕也!”
“恭喜大王。”
随即两人回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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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却依然不见武直的踪影,项羽知道出了意外。事关钟离昧,事关十万楚军,刻不容缓,项羽急招陈郡长商议。
“单人独骑,必为汉军所害!”陈郡长不待项羽讲下去,就已经下结论。
“钟离将军勇冠三军,不可或缺!”项羽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此去路途遥远,欲平息刘贾,黥布,灌婴之辈,项羽没有把握。
“明晨吾率小队精骑,前往通知钟离将军,促其领兵南来会大王!”陈郡长深知明日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成功。
“甚善!府君可知汉军动向?”经过太多的意外,项羽不敢再大意了。
“未知,只是汉王猾贼,不可不防!”陈郡长也犹豫起来。
“吾明日领一万中军精骑出城十里,中道迎候府君与钟离将军将士!”项羽本来不怕刘邦跟随而来的人马,但为了钟离昧的安全回归,决定采取万全之策。
商议完毕,二人分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