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下,房檐挂着八角灯。
李锐一身白衣的走过来,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气质温润。
他伸手招来一名下人,“父帅可曾回府?”
刚回到国公府,晚餐都没用,就急匆匆的过来找父亲,想打听一下如今的战局。
目前看来,战局对大燕很不利,半个疆域沦陷,天下的文人士子们群情激愤,奋笔疾书,以文章声讨问罪,言辞大意基本上都是问罪于朝廷的武勋以及各州郡的带兵将领,说他们失职,有愧天恩,妄食朝廷的俸禄,武不及职衔,德不配位,必须为无数死难百姓负责。
燕国公林云庭是军方巨擘,武勋之首,也是被集中攒怼的代表性人物。
无数文臣上书,要他除爵罢职下狱问责的奏章已经堆满了龙案,林锐身为国公府嫡子,又跟随着当世的文坛名宿学习,明里暗里这方面消息都听到了不少,所以便赶回来打听一下情况。
父亲已经多日留宿在京郊大营,昨日回府时又当街遭到刺杀,刺客至今没有缉拿到案,他本该昨日就回来探望的,但恰逢太子府宴客,他脱不开身。
今日回府,还不知道父亲在不在府内。
素衣短打的下人恭敬道:“回大公子话,国公爷业已回府多时。”
“现如今在何处,可曾去后宅?”
“不曾,小的看见国公爷和澹台先生朝着书房那边去了。”
林锐点点头,摆手让下人离开,他径直穿过长廊、曲桥朝着书房走去,刚过月亮门,就被人拦下。
“大公子请留步,大帅正在里面和人谈话,不许任何人接近书房。”
林锐面色迅速闪过一丝不愉,仍礼貌的拱手微笑道:“我也不行吗?”
“是。”守卫的亲军面无表情,手按刀把,沉稳地答道。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父帅了。各位辛苦。”他再次拱手,刚转身没走几步,忽地停下,转身问道:“父帅的书房里除了澹台先生,还有谁?”
“二少爷。”
“林谦?”
“是。”
林锐笑着点点头,白色身影转出月亮门的瞬间,和煦笑容敛去,眼神变得阴冷。
亲生儿子拒之门外,外人之子却登堂入室。
何谓亲疏?
他冷笑连连,随即仰天长叹。
慢慢伸出双手,细微的月光下,那双手白皙修长。
如若能把天机堂掌握手中,还有谁敢如此怠慢自己?
当朝陛下数次想斩杀那对夫妇,他为何不敢动手?
因为他忌惮,忌惮天机堂的神秘与强大。
天下至高权利的宝座,不是九五之尊,而是天机堂之主。
对内,可掌控皇亲勋贵,满朝文武,对外,可以威慑天下。
那小子凭什么生而优越,就因为是那对夫妻的孽种?
哼,天下至高之物,当归有识有德之士所有,父母遗留,不是遗赠,就算是遗赠,你也得有命去拿才行。
天下至悲,有命得,却无命去享。
林谦呐林谦,当今天下即将烽烟四起,乱世已临。
天机堂的存在,就是你必死之因。
一旦你激活,若能见到翌日之阳光,我林锐自挖双目。
哼。
……
黑暗的地牢内,回荡着凄惨的哀嚎。
阴森森的惨白灯光下,照着断无情苍白的面孔,很年轻,双眉如刀,眼眸狭长,唇薄,戴头套的黑袍遮住了全身,只露出那张年轻且仿佛不似活人苍白脸孔。
座椅身后,两个黑衣人正在给木架上一具血淋淋的人体动刑,采用的是最残酷的梳理之刑,铁刷上身,一刷子下来,连皮带肉,惨不忍睹,执行的人面孔也很年轻,面无表情,仿佛面前的不是活人,而是木偶,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他们两个叫无喜无悲,还有两个叫任劳任怨,都是技艺精湛的用刑好手,如果他们想要一个人死,有三百六十六种办法,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是舒服解脱还是痛苦不甘,这些都由他们说的算。
这世间,就没有他们问不出来的秘密。
除了天机堂。
自从天机堂隐匿蛰伏以来,他们为了找到这个答案,手底下到底送走了多少人,从未计算过,多年来,似乎每月都有十个八个的左右,谁知道呢,人死如灯灭,活着是人,死去了就是一堆烂肉。
断无情对面坐着一位紫衣姑娘,十七八岁,肌肤晶莹白皙,长相甜美,眼眸清澈,琼鼻樱唇,只是目光特别冰冷,仿若亘古寒冰所雕琢。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惨叫的哀嚎,她都不为所动,平静冰冷的眸光有如深潭一般。
断无情白皙修长如同女子一般的手端起一杯茶,慢慢的抿了小口,轻摇两下,重新再饮,好像这才品出味道。
“苦茶的真正的妙处就在于第二口,第一口,微微地麻痹了人的味蕾,第二口才能不会觉得那么苦,从而品出茶香。紫珏,你应该尝尝。”
紫衣少女没有动面前的那杯茶,盯着断无情那张脸,檀口轻启,声音清脆动听,“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越来越不像一个活人了。”
断无情微微一笑,眸光温润,“没人敢这么说,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天机堂是林谦的东西,你不但追查多年,还动了这么多疑似天机堂的人,就不怕将来林谦跟你翻脸?”
“我们是师兄弟,虽未见面,但彼此不会成仇,永远都不会。”
紫衣少女冷淡的表情微微有一丝变化,似是嘲讽,“断无情,你的自信就和你的人一样可怕,我只是很奇怪,你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很简单,因为我们是师兄弟。”
断无情微笑道:“我知道你听不懂,这很正常,因为你只是他的姐姐,而我是他的师兄。”
“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一直不承认你是我师兄吗?”
“知道,因为师母讨厌我,你是师母教出来的人,当然也会讨厌我。”
“这只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是你这个人没有心,断无情,你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但千万不要与林谦为敌,别逼我杀你。”
“知道。”
紫衣少女离座而去,余下淡淡的清香。
两个黑衣人凭空闪现出来,其中一人凑近断无情,微笑道:“宗主,您对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太……”
断无情抬眼看着他,也是满脸微笑。
说话的年轻黑衣人额头沁出细汗,稍退两步,肃手请罪,“属下知错,不该多嘴。”
“错了,该怎么办?”
“认罚。”
黑衣年轻人松了口气,一掌拍在胸口,面色瞬时惨白,嘴角缓缓流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