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从曹夫人那里回到祯贾宫,对走访过程进行了仔细回顾。
她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因为走访的两位夫人对于她来说都是“外人”,因此,她格外留心每一个宫中的异常反应。
特别是对管夫人的“祯福宫”意见很大,颇为不满。
但是,这件事又不是管夫人主动所为,所以,又不好说什么。
在她心里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两样。
管疆已经犯了错误,并且关进了监牢,管夫人必然会牵连其中,到时候关于立后的事,她是没有资格竞争的。
关于曹夫人,高太后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但是,她手里可是没有前朝元老曹承的半点证据,把他和管疆一样打入监牢是不合时宜的。
他知道曹夫人的父亲,咸阳监狱的监狱长曹兴问题倒是不少,还有她的两个叔叔曹旺和曹达都不是什么好鸟。
只是临时证据不足,不足以绳之以法而已。
到时候也只能在朝堂依靠大臣们的议论和评点来处理。
只要不出意外,只要随机应变,估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正在思考着立后的前前后后,侄女却突然创进她的宫中。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原来是郑夫人听说高太后,在一天之内走访了两个夫人,唯独把她落下,她的心里有点忐忑。
以前高太后也曾暗示过她,不要小瞧管夫人和曹夫人的能量,或许立后的问题并不是依靠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
朝议是一件没准的事,朝廷上下如果有人私下里串通一气,朝堂上发生里外的情况,也是无法预知的事。
正因为有高太后这句话,郑夫人才专门来姑姑这里觐见一番。
只要见到姑姑,她心中才感觉安全踏实。
“荣儿,快快请起。”
郑夫人禄荣来到祯贾宫,一边向姑姑施礼,一边跪在地上请安。
太后见侄女进来施礼,就知道她的来意。于是马上请她起身。
“多谢太后圣恩。侄女这就有礼了。”
郑夫人今天打扮的特别庄重,头花也是刻意做了处理的,像是一座富士山矗立在她高高的头顶上。
红色滚边的蓝花格子上衣,和青色飘逸着金丝的缎面宫裤,更显得高雅稳重,俨然一副皇后的模样和气派。
“荣儿越长越出息了。今天打扮得怎么如此漂亮?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
高太后知道侄女平时不太喜欢来她这里坐坐,她怕宫里宫外闲话多,坏了太后的名声,也坏了她的形象。
她知道侄女无事不登三宝殿。
所以,开口就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多谢太后夸赞侄女,太后明察秋毫,洞察侄女心事,侄女不敢隐瞒。”
禄荣谙熟姑姑的秉性,一旦姑姑认准的事,她是不喜欢绕来绕去的,越是兜圈子,越是买官司,她越是厌恶。
“那就站在这儿,痛痛快快地说吧。”
太后没有拖泥带水,静候侄女诉说。
“太后在上,侄女愚钝。听说太后您去过了管夫人那里,也去过了曹夫人那里,您没有来本宫看侄女,侄女这不是了看太后了吗?而且……”
真不愧为太后的侄女,禄荣说话单刀直入,切中要害,干脆利索。
她的“而且”两个字刚刚吐出来,就立刻感觉到自己说话有些苛刻。
她怕惹恼了太后,所以,就拖长了这个词一会儿,然后慢慢的低下了头,就不再吭声了。
再然后,心里就开始后悔刚刚自己一时激动,一时失误,没有把握好说话的尺寸。
她知道高太后的厉害,所以,现在有些担惊受怕,缩头缩脑。
更不敢提及,太后以前还亲口告诉过她关于立后的事。
可是话已经出口,也就只能如此了。
这种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在高太后跟前,要是换过管夫人和曹夫人,那是绝对不敢跟她这样说话的。
她的话音刚落,其实已经也给了高太后一种不太吉祥的压抑感,感觉侄女像是在兴师问罪。
高太后此时突然冒出一种危机感来。假如真的立了禄荣为后,她是不是也会同样让我这个太后难堪呢?
换一句话说,她是不是像当年我做皇后的时候那样霸道权威啊?
假如是那样的话,我这不是自己亲手养了一个白眼狼吗?
想到这里,她立刻警觉起来,感觉脊背上已经冒出一股冷汗来。
她有些犹豫,犹豫之后,又有些动摇。
那么,在她心中酝酿已久的立后问题,还会出现新的变故吗?
高太后经历得太多太多了,虽然刚才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但是,从内心里她并不想着日后自己的亲侄女,会把自己怎么样。
但是,她现在决定,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再跟荣儿说话的时候,不应该太放松了。
她知道一个人一旦失去了威严和权威,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于是,她收起那张见了侄女荣儿才有的宽容的微笑的四方脸,语气严肃地说道:“荣儿,休得无理。太后也是你随便过问的吗?
本宫去了哪里还非要你来追问吗?朝纲在上,圣贤有尊,宫中“六忌六尊”,你要暗记在心。你念了那么多年书,难道忘了不成?”
郑夫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她现在已经毁青了肠子,恨不得挖掉自己的舌头,割掉自己的脑袋,打断了自己的腿。
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出来,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但是,既然高太后如此生气,那总得哄哄才是啊。
于是,她定了定神,接着回复太后道:“太后在上,请再受荣儿一拜。荣儿无礼,罪该万死。”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里拿着的一副手帕,往自己的脖颈上套,做出自己要上吊的一个滑稽动作。
她在高太后跟前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来了一个嘴啃地。
简直无法形容有多么的搞笑。
这一鲜招果然凑效。
高太后见她这么搞笑,直逗得她笑喷了嘴里刚喝下的茶水。
结果茶水撒了一地,衣服前襟都弄湿了。
侄女见状,拿起刚才上吊用的手帕,忙上前替太后擦拭。
她们之间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关系,毕竟是姑姑和侄女的关系。
不管太后态度再怎么严肃,语气再怎么严厉,眼神再怎么毒辣,从内心里那也是一种亲情的严肃,亲情的严厉,亲情的毒辣。
与“外人”有着根本性区别。
“还算了吧。还是算了吧。”
高太后笑过之后,马上又拉下脸,再次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荣儿见姑姑已经放过了她,就立刻改变了原来的语气和态度,软磨硬泡,装怜撒娇,向高太后靠拢,逗高太后开心。
“南疆统帅吕王爷求见。”
荣儿和高太后正说得热闹,忽见一侍从急匆匆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