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须相貌堂堂,文武兼备,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他从小生长在官宦墨香之家,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继承了先辈们的修身养性素养,长大以后又谙熟官场规则和用兵之道。
在他心里,和曹兴这样的人相斗,态度不能太温和,措施不能太软弱。
这正所谓“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击,至于毁折者,节也。”
也就是说,湍急的流水飞速地奔泻,以至于能够把水里面的大石头冲起来,滚滚而下。
湍急的水流之所以能够形成这么大的力量,是因为自高处向低处流动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一种“势”。
凶猛的鸷鸟发动猛烈地攻击,以至于能够擒杀鸟雀,鸷鸟之所以能够取得了突然袭击的成功,那完全是因为鸷鸟预测到了猎杀猎物的移动方向、距离和发动搏击时早已经达到了一种恰到好处的“节”。
因此,像他这样善于用兵的人,所造成的态势,是非常险疾而又强劲的,是力敌万钧的。
他所把握的行动节奏是猛烈而又恰到好处的。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次曹兴之所以比较顺利地把壮街这个人质交出来,那是因为他的严肃态度如同张满的弓弩,充满着无限威力。
还有他要人的节奏就像击发弩机一样迅疾无比,快如闪电。
同样是官宦之家出身,而曹兴其人,出身高贵,外表丑陋,也没有什么才学。
他从小就和一帮狐朋狗友胡吃海喝,厮守鬼混,凡是在公子哥儿当中流行的各种顽劣之术、游戏之术,无所不及,无所不精。
尽管当上了咸阳监狱长,其实真本事一点也没有,完全是一个草包狱长。
郑须与他相比,无论是学识性格,还是情趣修养,无论是雄韬伟略,还是人品担当,几乎都是正好相反,基本背离,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也可以说,他们之间井水是不犯河水的。
曹兴想的最多的是吃喝嫖赌抽,他残暴贪虐,干了不少坏事。他私下里想,与其和郑须斗得脸红脖子粗,倒不如爽性来一个痛快。
于是,壮街这个人质就自然而然就交给了郑须处理。
郑须也不含糊,道了一声谢,就扬长而去,似乎毫不领情。
孟蹄跟着郑须从中学得了不少本领,心里暗自高兴。
这才跟着督军跑过来与曹兴见面,日后也算是认识的人了。
孟蹄随机应变,恰到好处地和曹兴接上了头。
孟蹄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初来乍到吕国,人生地疏,多认识一个人,就会多出一条出路来。
更何况这次认识的又不是一般人物,他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京都监狱大牢里面的第一把交椅。
虽然说这家伙不学无术,残酷暴虐,既会享福,又会虐人,但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位置,相对而言还是一个两面刃。
关键是看他会不会利用,和又该怎样利用的问题。
孟蹄作为帮手,与郑须配合默契。回到峪郡府二话不说,就把壮街又一次投入刑房。
等壮街坐在椅子上之后,已经和上一次的状态判若两人了。
经过这么一次折腾,壮街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原来曹兴才是一个真正的大草包,连为自己做事的心腹都保护不了。
他的心有些凉,这就为下一步审讯打下了良好基础。
壮街跟随曹兴也有六七年的光景了,对曹兴的性格脾气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本想给郑须督军合盘说出,可是一想到曹兴心狠毒辣,不择手段,原来那股子冲动劲儿,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郑须审讯开始了。
督军:“壮街,老实点。明白为什么又把你抓回来了吗?”
壮街:“明白。”
督军:“那就老实交代吧,是谁把你派来的?”
壮街:“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给家母讨饭来的。”
督军:“一派胡言。上刑!”
壮街:“长官,我说的就是真的,打死我也是真的。”
因为,昨夜刚到咸阳,人就被劫持了,所以,壮街所说的姑姑家,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寻找。
因此只能依靠这次审讯来突破了。
郑督军连问了两个问题,这家伙的嘴巴特别硬,和昨夜里说的完全一致,咬着死嘴就是不说实情。
于是,督军只好给他再次使用刑罚了。
因为上次壮街的身上烧得不轻,再次采取原来的骑牛刑罚已经不太合适了。
于是,第二种刑具又马上被抬了进来。
督军:“来人,给壮街梳洗梳洗。他身体还是不舒服。”
说话间,一张长方形的大铁床被抬到大堂,几个随从不由分说,把壮街按在铁床上,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一个净光,把手脚分别捆绑在铁窗的四个角腿上。
壮街看到这种架势,心里开始发憷,本来就疼痛的旧伤还没有好,新的伤口又要出现了。
他心里怕极了,头发都竖立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
随后一口八人大锅下面也燃起了柴火。
这口大铁锅的两边,都已经一边站立了一位手持铁瓢的侍从,他们正在等待大锅里面的水开锅沸腾。
另外两个侍从手里各自拿来了一把特制的“铁刷子”,也分别站在大铁床的两边。
这种架势着实让壮街有些胆怯与害怕。
壮街用眯缝着的小眼睛,在侍身边的铁锅上,铁锅下面的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侍从手里的铁瓢上和特制的“铁刷子”之间,转来转去,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大铁锅的水很快沸腾起来,紧接着侍从开始把大锅里面的开水往壮街身上浇。
壮街:“长官,我说,我说!”
壮街嘴里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嘶叫,那声音异常凄惨。
督军嘴里说到的“梳洗”,并不是女子那样爱美的梳妆打扮,而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
这种刑罚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先用开水往身上冲几次,然后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把肉刮尽,露出白骨。
而受刑的人往往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
梳洗之刑与凌迟之刑,其实有着异曲同工的效果。
壮街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刑罚,一瓢开水浇在他身上,把他烫的只叫亲娘。
这次督军一反常态,没有在洒下第一瓢开水的时候,继续问话,而是在静静地等待着这家伙主动来招供。
果不其然,三瓢开水下去,等两个手拿“铁刷子”的侍从,刚刚分别在他脊背上刮了一次,这家伙就招架不住了。
壮街:“我坦白,我坦白。”
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