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

第一百一十四章 豁儿豁纳黑川(二十一)

  秋末,凄风冷雨瓢泼而至,洗刷着九百人被杀的大坑处那黑红的土壤,雨水迅猛的扑向地面,仿佛要将渗透着鲜血的泥土彻底的冲刷干净,它是要让这片屠戮场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呐,到得来年春日,草长莺飞、万物生机勃勃之时,在这片野地上,又有谁还能够认得这里曾有九百个生灵惨遭杀戮呢?

  在秋雨中,有十数骑从这野地旁飞踏而过,骑在马上的阿勒坛微微的瞥了一眼那处有着九百人惨死的土地,现在,距离彻底踏杀九百人完毕,已经过去了十余日,木台和木驴早已被拆去,只剩下被重新填平的这处野地了。。。。

  呼,或许是时候该考虑离开札木合了?阿勒坛收回了目光,又在战马飞驰中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如此想到。

  札木合对撒察別乞、泰出、忽察儿三个乞牙惕氏贵族的无情凌虐,以及对他们治下属于乞牙惕部部众的疯狂杀戮,不免使他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这一次,札木合因为撒察別乞等三人的一时贪婪而大开杀戒,那么下一次呢,若是他阿勒坛也一时起了“贪念”,亦或是在狩猎和征战中行差踏错,一不小心犯了札木合的忌讳,那么,札木合的血腥屠刀恐怕就会砍向自己了吧?

  这次去主儿勤部的营地看望泰出,答里台也和我一起来了,等到了主儿勤人的营地,是该叫上撒察別乞,一起好好商量商量了,至于忽察儿,那个家伙如野驴般鲁莽、冲动,不叫也罢!

  是的,阿勒坛这回带着自己的几个亲信那可儿,是和答里台一起去主儿勤部的营地看望泰出的,泰出在他们几人中最为年轻,不过三十出头儿而已,并且还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只有三个年龄幼小的女儿罢了。

  自从身受数十下狠辣的鞭刑,又连续九天被逼着亲眼目睹亲近的部众在自己的眼前被活生生的踏死之后,泰出就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得了病,他在被抬下木驴之后就彻底晕死了过去,据说他整整昏睡了三天,他的全身大汗淋漓,高烧不断,并在昏睡中伴有间歇式的胡话和颤抖,主儿勤部的大萨满极力的用草药施救了,所以三天后,泰出算是醒了过来,但他的头脑却不再清醒了,起初他是整日的发呆,后来又发展为听到任何一点大一点儿的声音就惊恐的大叫,并抱头缩成一团儿,这几日,据说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他开始狠狠地咬自己的手臂,用嘴撕扯下自己的血肉,并用指甲狠狠地抓挠自己的脸,在其上留下一道道的血痕,以至于他的亲哥哥撒察別乞不得不把他给捆了起来,将他按倒在毡子上,并时刻派人看守着他。

  泰出的精神出了问题,且病情日趋严重,整个主儿勤部、札答阑部的萨满们都被撒察別乞请遍了,但所有的萨满在面对泰出的病情时都是无情的摇着头、束手无策,萨满们都说,或许,他活不了多久了。。。。。

  正因为如此,阿勒坛和答里台此番才要去专程看望泰出,这个乞牙惕氏年轻的“可怜”后辈。

  向南疾驰半日后,阿勒坛和答里台带人赶到了主儿勤部的营地,此时,乌云依旧,风势雨势不减反盛,任凭雨滴打湿袍子,阿勒坛和答里台等人在营中下马,并在上前探问的主儿勤部兵士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颇为宽大的毡帐之前。

  在这座毡帐前,阿勒坛、答里台二人被拦在了外面,但即便在毡帐外,他们也听到了帐内有人在高声的咒骂着什么,而且那声音颇为耳熟。此时,先由那名兵士入帐,过了片刻,当他出帐后,他对他们二人点了点头说道:“泰出大那颜就在这里休养,你们来的巧了,我部的撒察別乞首领也在里面,还有忽察儿那颜也来了,现在,你们可以进去了。”

  阿勒坛和答里台对视一眼,难怪刚才那咒骂声如此熟悉呢,却原来是忽察儿这个莽撞之辈也来了么?

  唉。。。。阿勒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即他默默地掀开了毡帐的门,和答里台先后走了进去。

  帐内,篝火在熊熊燃烧着,羊脂油点燃的烛火在帐内布设着,昏黄的火苗照亮了内部的空间。

  一方铺设着裘皮的毡床在西北角摆放着,床上,正有一个三十岁出头儿的男人躺在那里,男人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他的双目紧闭着,眉头不时的紧锁,当阿勒坛走近那张床时,还听到了男人口中发出“不要杀我,不要!”的挣扎声,显然,即便在睡梦中,男人也时刻在经历着某些惊恐之事。

  “泰出,真的治不好了么?”阿勒坛一脸凝重的看向毡床边沿坐着的另一个稍稍年长,和泰出有几分相像的男人,轻声道。

  “在这豁儿豁纳黑川,各个部落的大萨满都来看过了,他们都没有办法,长生天在上,现在,我也不指望别的,如果能让他吊着这一口气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坐在床边的男人正是泰出的亲哥哥撒察別乞,他摇了摇头,痛苦的开口道。

  “哼!阿勒坛,答里台,你们这两个老家伙,还有脸来看望泰出!哦,对了,还有帖木真,你们三个一起,这回不但分到了战利品,还拿走了我和泰出一半儿的部众、畜群,怎么样?抢了自己的同族,你们现在一定很是得意吧?”还未待阿勒坛再开口,毡帐中央的篝火旁,一个盘腿坐在那里,往嘴里直灌着马奶酒的矮胖子便粗鲁的开口插了话,说着话,他把装酒的皮囊大力地扔进了火里,狠狠的看向阿勒坛、答里台二人道。

  这个矮胖子就是忽察儿了,他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心胸狭窄之人,他遭受了札木合鞭刑的耻辱,目睹了自己亲近的部众在眼前被杀,却只敢背地里咒骂,而不敢对札木合有丝毫的反抗,至于他今日为何也来看望泰出,说实话,一方面是他想要和同病相怜的撒察別乞一块儿咒骂札木合发泄发泄。另一方面,也是他心中极度阴暗的想法,那就是,每当他看到泰出这副疯癫的凄惨模样,那么对比之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处境还算是不错的了,如此一比较,他的心里也能好受几分,呵,看呐,有人比自己还要惨呢。。。。。

  “闭嘴吧忽察儿!你这头无知的蠢驴!瞪大你的驴眼看清楚,当日,在札木合的威势下,是谁出言救了你那如蝼蚁般的小命儿!你这不知感恩的野畜,现在反过来要咬自己的恩人么?”阿勒坛扭过头,用手指狠狠地指着忽察儿,碎了一口唾沫,大声质问道。

  在阿勒坛的怒斥之后,紧接着,答里台走到了忽察儿的身边,他一把按住了怀着怒火、想要反驳阿勒坛的忽察儿,随即沉声道:“忽察儿,你要明白,在当日那种情况下,札木合发了话,我们也是不得已才收下你和泰出的部众和畜群的,我、阿勒坛、帖木真三人在接收他们后,就将他们单独围成了一个个古列延,且并未向他们征收任何财物,也未从他们中选取军士,他们只是在我们的庇护下安全的放牧着。只待时机合适时,我们三人就会将他们分批的悄悄还给你和泰出的,毕竟,在眼下这种乞牙惕氏整体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为了区区几千部众和牛羊而制造我们内部的分裂,是不值得的。”

  “当真会还?”听到答里台的许诺后,忽察儿眼睛一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想要回他们?看看你对我们这两个长辈的态度吧!怎么?还想要起身和我动刀子吗?那你就来试试吧!嗯?如果你还是如此轻蔑的对待我们,那我就绝不会将他们还给你!”阿勒坛对于忽察儿的无礼粗野早有不满,自己毕竟是他的族叔,是蒙古部先可汗忽图剌之子。忽察儿怎么敢在他面前如此豪横无礼,不把他放在眼里?

  “阿勒坛叔叔骂的是,我错了,错了,嘿!我这个人您还不知道么?有时就是会头脑一热说错话了呢,您不要和我计较,我以后一定努力改,一定多听您的话。”忽察儿见阿勒坛态度强硬,自家半数部众又握于人手,况且这是在撒察別乞的营地内,若是真动起手来,撒察別乞多半儿不会站在自己的一面儿,所以,为了有朝一日能拿回自己的部众和畜群,厚脸皮的他,立马儿就换了一副表情,舔着脸,抚胸向阿勒坛连连道起了歉来。

  “哼!”阿勒坛还待再骂时,想及自己此来,还有关于自己几人的存亡之事要商议,而忽察儿既然恰巧凑了上来,且表现出了认错的态度,无论真假,反正有自己、答里台、撒察別乞三人压着,想必他也会乖乖的听话的,所以,让他参与进来倒也无妨,终究,他也是乞牙惕氏的一份子呢。至于帖木真那里,则要看今日这几人对他是何种态度了,他们是否都能接受自己的提议?如果能,那么再去与帖木真商议才会有意义。

  “撒察別乞,坐到篝火旁去吧,我们是时候商议商议乞牙惕氏的存亡之事了。”阿勒坛又看了一眼仍旧紧锁眉头,睡着的泰出,而后认真的对毡床边坐着的男人道。

  “好。”撒察別乞握拳起身,他从鞭刑的耻辱和部众的被削夺、被屠杀中,同样感觉到了札木合对乞牙惕氏贵族那日渐炽盛的猜忌、杀戮之心,确乎是他们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了呢,接下来,一步踏错,就会身死族灭,所以,他们是需要好好商议商议对策了。

  于是,在泰出休养的大帐内,中央的篝火处,阿勒坛、答里台、撒察別乞、忽察儿这四个乞牙惕氏的大支贵族,盘腿坐到了一起,开始小声的商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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