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火光(中)
“贼寇?贼寇攻城?何来贼寇啊。。。。”高县令一介文官,登时就被吓住了,大定盛世二十余年,承平日久,都多少年没有人敢攻打大金的城池了?怎么会有贼寇如此大胆,敢于攻打县城呢?
此时,随着这名公使的回报,帖木真扭头往城西而望,果然看到城西方向已然火光大起,隐隐已有喊杀声传来。
“高县令!贼寇数千,此番奇袭而来,城西大营一破,外城已不可守,我等当速入内城,倚城墙为壁坚守!”耶律阿海大声道。
“是,是,快快,全听耶律公的,大家速入内城。”高县令被耶律阿海的大喝声惊醒,强自镇定的对众人道。
于是,帖木真、桑昆、拜不花、阿剌兀思等使团众人,便跟随着高县令和耶律阿海,加快速度,往内城中疾奔而入了。
当他们进入内城后,又陆续有百姓、溃兵跟着冲入了内城,而当他们好不容易关上内城四门后,发现纥石烈鹘眼比他们早到了一步,这家伙在城内的豪宅就距离城西大营不远,他此时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未着甲胄,右侧脸颊上还有血渍,一看便是逃窜到内城中来的,作为柔远驻军的主帅,贼寇入城,他没有与军士一起在城西厮杀,反倒是自己跑的很快,率先跑到内城躲藏来了。
“纥石烈万户、高县令,我们三人为朝廷命官,当上城,以观敌势!”说着,耶律阿海的目光扫了扫衣衫不整的纥石烈鹘眼与高县令,便大步往内城城墙而上了。
纥石烈鹘眼虽然不愿上城冒险,但阿海所说乃是朝廷规矩,他便只能低骂几句,而后便也整了整衣衫,颇不情愿的闷声往内城城墙上去了,随后,高县令亦是上了城。
“走,我们也去看看,究竟是何人攻城。”帖木真对蒙古众人道。特么的,看个灯会也能招来贼寇?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人来袭击这柔远了。
随即,桑昆、阿剌兀思、拜不花三人对视一眼,亦是带着人往城上去了。
内城城墙之上,当帖木真往城外望去时,整个柔远县城的外城已然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浓烟滚滚,喊杀声不断向着内城靠近着,街道之上,远远的有无数未来得及撤入内城的百姓被骑马的贼寇所砍杀,贼寇的兵马从城西席卷而来,横纵数条街道,都有贼寇盈满其间,他们屠杀百姓如砍瓜切菜,锋利的刀锋、枪矛、弓矢在不断的收割着一条条人命,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百姓的哭喊声越大,他们杀的就越兴奋,他们是残暴的凶兽,已经不能视之为人了。
得益于柔远县城的城门不相对,道路不直通所形成的一个个丁字路口,还有拥挤街道上的百姓的迟滞,使得贼寇一时还没有攻至内城城墙之下,但是,现在,帖木真他们也不能再这么呆呆的干看下去了,贼寇以显出屠城之兆,那么,他们就必须守住内城,才能活命!
“纥石烈万户,你为柔远县主将,当此贼寇攻城之时,更当收揽军心、鼓舞士气,击退贼寇才是,否则,任由贼寇攻入内城,洗劫府库,我等都活不了,下令吧!”耶律阿海急声道。
“他娘的,该死的贼寇!稍合住,给老子击鼓,兵崽子们随老子来,开内城武库,取弓矢器械,杀他娘的!”纥石烈鹘眼一抹颔下络腮胡须,大吼着命令道。
其实,纥石烈鹘眼此时已是颇为色厉内荏了。在看到入城贼寇源源不断,火光大起,杀声震天时,他就已经双腿发颤,及时的逃跑了,只是,外城城门被贼寇拦死,他身边的人又少,一时跑不出城外,这才迫不得已逃入了内城。而此时,他又被耶律阿海的话语所逼,于是只能装出一副与贼寇誓死作战的样子来罢了。
于是,在纥石烈鹘眼的将令和大吼声中,三百余逃入城中的溃兵,外加两百余逃入内城的阿里喜辅兵,两百余精壮民夫,还有数十个县衙衙役被聚拢了起来,七百余兵力中,有三百还保有刀、矛的军士被暂时安排在城墙上据守,其余兵力,则尽数往内城武库拿取军械。
“去武库,我们要弄些甲胄来防身,贼寇凶猛,看样子是要洗城了!”帖木真最后看了城墙外的火光一眼,环视蒙古众人,沉声道。
他们现在被困内城,若想活着,就只有暂时帮金人守住内城,否则,内城一破,以这股贼寇的凶暴,他们必然也活不了了。
很快,帖木真他们,还有桑昆等人,便跟随纥石烈鹘眼、高县令一起奔至武库,至于耶律阿海,则仍留在城墙上指挥三百军士暂守一时。
在内城武库中,一众人马鱼贯而入,将库中的枪矛、短刀、骨朵、弓、弩、箭矢收入手中,还有一些被高县令称为防止火攻所用的皮质水囊、水袋,守城所用的叉杆、飞钩、狼牙拍、檑木,以及一些陶罐式带有火捻的火砲(这玩意儿在帖木真看来就是古代版的手雷),一股脑儿的搬了出来,只是,刀、矛、骨朵、弓、弩的数量还行,每人至少能有其一,但其余的守城器械则不足,大量的火药军械都受了潮,无法使用,甲胄也只有两百副札甲,一百副皮甲,还有库内的六架床弩,只有两架能用,其余四架则尽皆散了架、断了弦,显是用不成了,还有武库最里面的五座抛石机,竟没有一座是完好的,它们的木料全都腐朽了,固定的构件也不稳,一搬之下,就全都破裂散架了。
所以,由溃兵、阿里喜、民夫、衙役组成的守城兵力,外加帖木真他们所带来的漠北、汪古使团武士,这些东拼西凑来的八百余兵马,在帖木真眼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守住内城的样子。
但是,无暇多想,拿了兵器,他们就只能往城上拼死坚守了,否则内城一破,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当帖木真重回南门的城墙上时,便看到耶律阿海的神色异常凝重的望向城墙之下,帖木真的目光亦是看向城下,只见此时,成百上千的贼寇已然兵临城下,在外城燃烧的熊熊烈火中,一些贼寇的脸庞或明或暗,其中,三面猎猎大旗异常醒目,被红色的火焰映衬着,使得帖木真能够看清旗面上的图腾。只见一面大旗上绘有牛头,一面大旗绘有马头,而最后一面旗帜则是白底,以赤色书写着两个大字——“洗城”!
“是青牛白马战旗!那是二十余年前,反贼移剌窝斡造反时所用的中军大旗呐,今日怎会,怎会出现于此?!”高县令同样看到了贼寇中高举着的大旗,他登时大惊失色,喊出了声来。
“不管彼辈真是移剌窝斡的余孽,还是打着窝斡旗号的野心贼寇,现在,我们都只有将之打退,守城内城一条路了。纥石烈万户,高县令,我等三人已无路可退!”耶律阿海沉声道。
随之,纥石烈鹘眼亦是看到了青牛白马战旗,也看到了对方另一面大旗上那洗城二字,他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强行咽了口唾沫,随即他勉强克制住发颤的双腿,咬了咬牙,发狠地大声下令,将八百余兵力、各类器械,排布于城墙之上了。
城墙之下,数百步外,移剌灭金抬头看了看城上的守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塔塔儿人没有失约,由于今日灯会,全城上下沉静在欢乐的氛围之中,守备松懈,当自己带着数千骑贼寇趁夜奔袭至柔远县外城时,纳兀儿安排的数十个塔塔儿武士,他们轻易的杀掉了南门那些无精打采的守军,为他打开了柔远县的外城南门,使得他的兵马得以快速、顺利的突入了城中。
城西大营首先被他攻破,屯于城内的分番屯戍军猛安一千人和两百射粮军被他以奇袭之势,摧枯拉朽般的瞬间击溃了。
这些女真猛安谋克兵们,还有那些被募来充杂役的汉儿射粮军们,都还在军营内喝酒庆贺灯节呢,他们毫无防备,甲胄和刀兵都来不及拿,就被他麾下的彪悍贼寇冲入了大营,纵横冲杀之下,城西大营守军死伤过半,只有少数溃兵、阿里喜辅兵往内城而逃了。
在解除了城内唯一成建制的官军抵抗力量后,他从城西大营中缴获了四架床弩及数十只床弩箭,三架五梢砲,以及刀、矛、弓、弩各一千余,另有札甲三百副,皮甲四百副,而后,他的目光盯向了内城,因为内城中,有他想要的财货储积,铜钱、银两、绢布,还有中转于内城仓廪中的十数万石军粮。
至于柔远县城外,他兵分两路,一路八百骑兵,往鸳鸯泺,奇袭屯驻在那里的金人永屯军猛安及群牧所屯扎的谋克,绝不让其有聚拢骑兵救援柔远县城的机会,另一路五百骑兵往南,去袭破县城南面屯驻的金人猛安步卒,尽杀之以夺其屯粮,同样也可使其不能救援县城,两路之后,他自己是第三路,他亲带两千七百骑兵直取柔远县城,袭破外城,争取一鼓而下内城,若内城一时不下,则可待另外两路兵马奇袭成功后,三路兵马齐聚,再行四面围城,轮番暴攻之后,不愁内城不下。
现在,他已成功的率兵杀至内城之外,接下来,以纥石烈鹘眼的残暴性情,必不能得士卒之心,以柔远县文官的胆小怕死,让这些人守城,怎能挡得住他麾下彪悍战兵的强攻呢?
天亮之前,必克内城,夺其仓储,尽杀内城中人!想及此,青牛白马战旗之下,移剌灭金高坐马上,他那滴血的战斧猛地挥下,大声喝令道:“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