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月良兀秃剌思之野
三方联军在不兀剌野地又驻营十日,期间札木合、脱斡邻勒、帖木真又动员全军四万余骑,顺利的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围猎,将得自三姓蔑儿乞人那里的鹿群、岩羚群尽皆猎杀,围猎过后,又组织军士们热火朝天的将猎物们剥皮收拾,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比例分配了野兽的皮、骨、肉、筋等,当然篝火大宴又办了几日,让所有参战之人都好好地亢奋热闹了一番,如此,也算是加深了联军三方的带兵那颜、普通军士们之间的感情了。
如此这般忙碌与庆祝一番,在十日过后的清晨,联军正式分兵,准备各自踏上归程。
帖木真携妻子孛尔帖,又一次向脱斡邻勒表示了谢意,向他低头抚胸行礼,双双敬上了马奶酒,并承诺一定会多去黑林看望他这位尊敬的汗父,脱斡邻勒接过了牛角杯,将帖木真夫妇的敬酒一饮而尽,他仍旧是那副笑呵呵慈爱的模样,他点着头笑着,似乎对帖木真的表态很是满意。
随即,他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札答阑部众人簇拥在中央,颇为志得意满的札木合,而后他才亲切而关心的对帖木真说:你的安答札木合是你们蒙古人中最杰出的人物,你要和他好好亲近,遇到难事要多听他的意见,不要反抗他,不要和他生了隔阂,要时刻记得你们是结拜的安答,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喲。
帖木真从脱斡邻勒的语气和眼神中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他隐约觉得这位汗父颇有几分口是心非的架势。再说了,什么叫蒙古人中最杰出的人物?不要反抗他?怎么听都有一点别扭呐....
但此时分别在即,札木合也已从札答阑部一众那颜的簇拥中向脱斡邻勒这边走了过来,所以帖木真也来不及多想了,就只是表面上一脸郑重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札木合走过来后,在阳光与微风中,联军的三巨头围成了一个三角形,他们一同低头抚胸,再度向长生天(天主)默念祈祷返程的平安,以及祝愿彼此的身体康健,再抬起头时,三人相视一笑。
札木合看向了脱斡邻勒,并当先开口道:“我这就与帖木真安答东往豁儿豁纳黑川去了,脱斡邻勒汗,愿你我后会有期,有一天我们还能合兵一处,一同纵马厮杀!”
“札木合首领一路好走,我老喽,头发开始变得灰白,记性也没有原来那么好了,只能说,但愿还有那么一天,我还活着吧。”脱斡邻勒摸了摸脑后的一缕辫发,他看着札木合,笑着叹了口气道。
“汗父保重!”看到脱斡邻勒与札木合告别已毕,帖木真才郑重的开口道。
“我儿保重,要千万记得我说的话哟。”脱斡邻勒点了点头,重重地拍了拍帖木真的肩膀,而后笑道。
随即,帖木真和札木合走到了一起,脱斡邻勒一人,他们各自返身,前往自己的队伍中去了。
随着浑厚的牛角号声响起,成百上千的三军旗帜在骑兵们手中大力的挥舞摇摆,宣告着札答阑部、克烈部、乞牙惕部四万余骑的大势兵马要相继从不兀剌川开拔了。
这一场针对三姓蔑儿乞人的奇袭之战至此彻底落下了帷幕,接下来,帖木真与札木合将满载着战利品,东出不兀剌河谷,再向东渡过勤勤豁河,翻越兴安山脉(雅布洛诺夫山脉),去往斡难河下游的豁儿豁纳黑主不儿草原,那里,现在已然是札答阑部的势力范围了。至于脱斡邻勒,则会率军向西出不兀剌河谷,再向南沿斡儿罕河、不儿罕山西麓,最终返回土兀剌河畔的黑林地。
在出不兀剌河谷后不久,帖木真便兑现了向别勒古台的诺言,他派出了三十骑精锐探马,由头脑机敏的者勒蔑率领,陪同别勒古台一起再度将勤勤豁河、薛灵哥河沿岸的森林、草原搜寻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其母速赤格勒的身影。
在他们出发前,帖木真暗自嘱咐者勒蔑道:“你要把别勒古台给我看住了,你的眼睛要时刻死死的盯着他,三十日一到,你们必须撤离,要到东面的豁儿豁纳黑川来找我,届时,若别勒古台敢于反抗不从,你就将他给我绑了,我允许你给他几拳!总之,我和他约定的是许他寻找三十日,时间一到,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到我的面前,如若他跑了、失踪了,那么,你们三十一个人也都不要回来了,懂了吗?”
者勒蔑低头抚胸行礼道“我必不负使命,定会将别勒古台那颜全须全尾的带到豁儿豁纳黑川,带到主人您的面前!”
“去吧!”帖木真一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别勒古台没有上前来与帖木真道别,而是在三十骑的夹裹下远远的看了帖木真一眼,当看到帖木真也朝他看来时,他快速的低下了头,沉默着,随即在者勒蔑返回三十骑的队伍后,他便一拨马头,随着探马们往北搜寻而去了。
帖木真在自家的兵马队伍中缓缓而行,他最后又向北看了一眼别勒古台远去的身影,唉,别勒古台,你这小子,真让人担忧呐,但愿你能找到你的母亲,但愿你能回到我的身边,帖木真暗自想到。
而后,在渡过了勤勤豁河后,帖木真又派合撒儿引三百精骑南下,沿不儿罕山东麓回往怯绿连河上游的不儿吉岸,那里是帖木真的驻夏老营,他的母亲诃额伦还率领着部分部众留守在营地里呢,帖木真派出合撒儿,嘱咐他要把老妈安全的自不儿吉岸营地护送到豁儿豁纳黑川来与他团聚,他要让母亲看到,他成功了,孛尔帖最终还是被他给救了出来。
在这次分出部分兵力以后,帖木真跟随札木合一路往东,三日内翻越兴安山脉,而后,他们便留随军奥鲁营在后慢行,而剩余两万骑一人三马,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行军一昼夜,驰骋两百里,向东北方向运动到了月良兀秃剌思之野附近。
而后,札木合派出了熟悉月良兀秃剌思之野(今俄罗斯赤塔南之鄂良古依河地)地形的精锐探马,抄林木中小道,隐秘的前往此时正与泰赤乌、蔑儿乞人阿剌黑•兀都儿缠斗的兀鲁兀惕、忙忽惕部以及塔儿忽台所部的营地。
探马们去面见札木合麾下的部将:彪悍善战的主儿扯歹与忽亦勒答儿,当然还有死肥猪塔儿忽台。札木合要告诉他们,自家的大军已然东返而来,是时候该对泰赤乌诸部、蔑儿乞部阿剌黑•兀都儿组成的联军发起前后夹击、合围之战了!
长生天护佑,探马们顺利的将消息传递给了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以及塔儿忽台,于是,他们三人遵照札木合的命令,在一个清晨时分,领全军一万余精骑,再度发起了对泰赤乌、蔑儿乞联军的攻势,只是这一次,他们与敌厮杀,却是一攻即退,调转马头,率军向东后撤。
他们在撤退途中撇下了部分毡帐、畜群、铜铁器具和箭筒、弯刀,故意做出了不敌慌乱的姿态,这一下,就使得对面的敌人以为主儿扯歹他们苦战多日,终于是扛不住了,面对战胜的巨大诱惑,安忽•合忽出、忽都答儿、巴合赤、阿剌黑•兀都儿纷纷引军东向,驰马向东狂追,在追赶中,他们的队伍变得杂乱起来,队列中有人贪图兵刃、畜群、铜铁器具等物,不断的有人擅自下马捡拾、抢夺,进而造成联军兵马不断的有人掉队。
终于,在联军的队列彻底无法保持,变得整个稀松散漫之时,他们的身后开始传来了夺命般的震天号角声,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和滚滚烟尘,安忽•合忽出们蓦然回首,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然有一只数量庞大的骑兵冲杀而来,呐喊声又自他们的前方传来,是主儿扯歹他们的骑兵调转马头,往回杀来了。
前有主儿扯歹等人的兵马,后有不知名的数万铁骑袭来,联军的军士们登时陷入了恐慌当中,刚刚抢到的战利品还没有焐热,就要丢了性命吗?人在得到财富后,就更不愿意去拼命送死了啊,因为还没有享受到财富带来的快乐哟,怎么舍得去死呢。
军无誓死杀敌之心,则必败也!
所以,毫无意外的,联军的兵马陷入了一片大乱当中,领军的那颜们想要约束都无法约束的了,军士们纷纷打马,四散奔溃而逃。
联军在前后合围而来的帖木真、札木合以及主儿扯歹等人的兵马面前彻底大溃!
原野上,札答阑部及其属部、乞牙惕部骑兵亢奋的喊杀声响彻天地,马蹄所到之处,弯刀所及之身,箭矢所射之敌,无不倒毙落马,当真叫一个人头滚滚、残肢断臂无数,鲜血喷涌间,泰赤乌、蔑儿乞联军哀嚎遍野、抱头鼠窜。
整整一个白日的疯狂屠杀后,残阳如血中,这场针对联军的合围之战才算是接近了尾声,上万人的鲜血渗透进了嫩绿的草地里,成百上千的联军旗帜歪斜着倒在了大地上,整个战场之上,无主的马匹在驻足嘶鸣,札木合、帖木真麾下的军士们在搜寻捡拾着战利品,当然,也有人拿着刀,去向那些横七竖八倒下的敌人尸体进行补刀。
夜幕降临前,闻到尸体芳香的一群群乌鸦已然汇聚到了这片战场的上空,而已然会师的札木合、帖木真与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塔儿忽台等人,则率领兵马悄然的撤离了这片厮杀过后的凄凉死地。
只是可惜,帖木真他们未能寻找到安忽•合忽出、忽都答儿、阿剌黑•兀都儿等人的尸体,或许他们是在精锐亲兵的护卫下,拼死撕开了合围圈,向着远方逃窜而去了,也或许是他们的头颅被己方的兵马砍了下来,又被骑兵的马蹄踏的面目全非,以至于没人能够认得出他们了。当然,最终他们到底是逃走了,还是面目全非的死去了,这就只有长生天才能知道了。。。。
倒是塔儿忽台恨得咬牙切齿的巴合赤,他被帖木真麾下的博儿术给生擒活捉了。在当晚札木合组织的庆功宴会上,塔儿忽台因为摄于札木合的强大兵威,无奈的对这个青年表现出了奴隶般的顺从。
而由于札木合的提议,表面上塔儿忽台向帖木真低头道了歉,帖木真看了肥猪塔儿忽台一眼,他对此没有表态,只是淡淡的吩咐博儿术,将巴合赤交给塔儿忽台处置而已,算是他暂且与这头肥猪“冰释前嫌”了。
当然,这只是帖木真给了札木合一个面子而已,后面只要他有了机会,自然还是要找塔儿忽台算旧账的。。。。。
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的战事结束后,塔儿忽台留驻在了这里,他已然向札木合表示了臣服,承诺将定期为札答阑部上缴女人、畜群、上等的貂鼠皮毛、鹰鹘等实物税,札木合于是暂留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率兀鲁兀惕、忙忽惕两部数千精骑留在这里游牧,算是对塔儿忽台忠诚度的一种监视,他还表示,要将一部分札答阑部那颜的部众从也里古纳河岸迁徙到月良兀秃剌思之野来,从此以后,这片丰美牧场的一大半,就归他札答阑部占有了。
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又停留了一日后,札木合与帖木真二人率军,稍稍往西南而进,行军三日后,终于赶到了斡难河下游的豁儿豁纳黑主不儿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