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豁儿豁纳黑川(二十四)
接下来,帖木真又对关于在棚圈中铺设干草,注意牲畜卧地、及时救治病畜,宰杀冻死的牲畜,防止疫病流传的事做了安排。他吩咐合撒儿、别勒古台等几人,要根据降雪情况,适时的调整牲畜群的结构,使各种牲畜合理搭配,提高畜群抗白灾的能力,须知道,马的破雪采食能力最强,羊较差些,牛就更差,如果将马、羊、牛混合编群,当积雪封草时先放马食草,再放羊,最后放牛,这样就有利于各种牲畜食草,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减轻白灾对畜群的危害。
还有冬季的大围猎,不仅是补充食物的好方法,也是趁机训练士马的好机会,帖木真治下的数千精骑可以在围猎中加强协调配合,大力的习练分进合击、包抄灭敌等等各种骑兵战术,所以帖木真告诉几人,要始终重视围猎,不能单纯的只把它当做游玩儿和补充食物,而要把它作为一种严苛的军事训练活动,要在围猎中明确赏罚,对于在围猎途中未按路线行进、掉队,不能及时参与合围的百人队、十人队和个人,要给予严厉的处罚,而对于在围猎中侦查猎物、弓马骑射优异的军士,则要不吝厚赏,如此以为来年可能爆发的新的战争做好充足的军事准备。
正当帖木真与几人就冬季围猎练兵之事进一步商议时,大帐的门又被打开了,有全身沾满积雪的负责帐外值守的近卫军士前来禀告,“首领,诃额伦夫人派仆人前来了,她请您和合撒儿、别勒古台两位那颜,到她的毡帐中用饭。”
帖木真心中一动,他和合撒儿、别勒古台对视了一眼,母亲又要举行家宴了吗?那么,想必那位自己的便宜亲叔叔也必然要在了吧?
“哦?我额吉还邀请了谁?”帖木真问道。
“您的叔叔答里台那颜也在。”近卫军士根据帐外来传话的仆人所说,入实回答道。
帖木真听后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合撒儿则轻蔑的“嘁”了一声,别勒古台则对此表现的漠不关心,一脸木然。
果然嘛,这位前两日就来看望老妈诃额伦的便宜叔叔果然还没有走,还住在帖木真的营地里呢。
话说,自从南迁至此处冬牧场后,帖木真营地里来的访客也着实不少,忽必来这个草原音乐达人,会时不时的背着把火不思琴来找他探讨音乐“创作”,豁儿赤这个青年色痞也会抽空儿来赖上他,向他谦虚的请教更多的撩妹技巧,并信誓旦旦的立下了要娶三十个美人儿的宏愿。脱呼剌温、哲台这俩嗜好射箭的弓箭手也时不时的来找他比试射箭,还有阿儿孩合撒儿与速客该者温,这二人有时也会和豁儿赤一起前来拜访,当喝了酒后,这两个口才一流的家伙还会在帖木真的面前就某个问题争论的不可开交,每当这时,帖木真听着耳边嘈杂的噪音,都有亲自动手,将这两个货彻底捶晕过去的冲动。
至于便宜亲戚里面,阿勒坛这位中年大叔来找他的次数最多,他每每会约上帖木真一起外出狩猎,喝酒吃肉,并热情的邀请他在自己的营地里享受几个美艳的蔑儿乞女人,招待帖木真这个堂侄可谓十分周到。还有谁呢,哦对了,还有吾也而这个胖酒鬼,也会偶尔来他的营地里蹭吃蹭喝,并且这个胖子的运气着实很好,或许是鼻子很灵吧,每次当他来时,都能碰上帖木真家举行小型宴席,因而帖木真家的好酒好肉也就着实被他吃喝了不少。
这些新老朋友们来拜访他也就罢了,话说自己的便宜叔叔,当初在老爹也速该死后无情的离开他们的答里台,这个老家伙在入冬后,也颇有一种化身为老妈诃额伦舔狗的趋势,他总是隔三差五的来帖木真的营地拜访,而且每回一住就是好几天,这个老家伙颇为自觉,他每次来时,也不主动贴上来和帖木真叙话,而是会每次都前往诃额伦处拜访,对他的这位嫂嫂嘘寒问暖,并每每聊起兄长也速该在世时的英勇,回忆往昔乞牙惕部的兴盛,以及自己当初离开老妈和自己一家时的种种不得已并表现出悔恨和愧疚,他还向诃额伦夸赞了帖木真重振部族、聚合旧部的良好表现。当然,他也会时不时的在老妈面前感叹,感叹如今自家乞牙惕氏的诸个分支,他们在札木合治下的种种不得意,无奈的寄人篱下的惨淡处境。
答里台的这些表现,帖木真之所以知道,都是老妈身边的贴身女仆,那位对于答里台当初抛弃他们一家仍旧耿耿于怀的豁阿黑臣,是她悄悄告诉他的,在这位老仆人的眼里,答里台仍旧显得居心叵测、并且脸皮极厚,所以,她在告诉帖木真这些答里台说过的话时,她提醒帖木真,一定要对这位亲叔叔保持警惕。
倒是老妈诃额伦,她终究是一个重视骨肉亲情的女人,所以在答里台几次表现出悔过和愧疚的态度后,她还是重新接受他作为自己的亲人存在了,虽然她在见到答里台时,依旧笑的很少,但她到底是没有拒绝答里台的一次次拜访和他所带来的一应礼物。
或许是受到了札木合踏杀九百乞牙惕氏部众的震慑,让这位投附到札木合麾下的便宜叔叔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寒,感受到了一种切实的生存危机,所以,他才想要与我重新建立起亲密的联系,也好大家一起来抱团取暖吧?
还有那位看似热情粗豪,实则粗中有细、颇有头脑的堂叔阿勒坛,恐怕也是受了大屠杀事件的影响,又因为我是札木合三次结拜的安答,所以才会更加主动的向我示好吧,他们想要多一份保障,在某些关键时刻我能为他们在札木合面前说上话,还是,他们本来就另有图谋?
想到最近在乞牙惕部与札答阑部之间发生的一些事,帖木真心中微微一凛。
这些念头在帖木真心中一闪而过,他指了指面前炉灶上的铁锅,对那名近卫军士吩咐道:“去告诉来传话的仆人,我和合撒儿、别勒古台已然吃好了肉、喝好了肉汤,我们正在商议一些部落中的防灾之事,再等一会儿就要结束了,让我额吉不必等我,先吃就好,等我们商议完了事后,我会立刻去看望她。”
“是,首领!”近卫军士严肃行礼,而后转身出帐传话去了。
在近卫出帐后,合撒儿旋即平静的开口分析道:“答里台往我们这里走动的太频繁了些,这个老家伙在用言语鼓动额吉,想要影响大哥你的态度,还有阿勒坛也是,从最近他们的部众和札答阑人发生的几次零星械斗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是在装可怜,故意向札答阑人示弱,以便在所辖部众中有意无意的营造出一种受到欺辱、仇视札答阑人的气氛,而从他们对我们突然热情起来的态度来看,恐怕他们是想要鼓动大哥你与札木合分裂,好带着他们离开札木合呢。”
在合撒儿之后,随即,者勒蔑也点了点头,沉声道:“确有这种可能,首领,就在近几日,撒察別乞治下一个那颜的几匹马恰巧误入了札答阑部一名那颜的马群,不知为何,他们两家马匹烙在后腿上的马印子完全一样,所以,撒察別乞的人追捕那几匹马到了那位札答阑部那颜跟前,但因为马印子完全一样,那位札答阑部那颜却并不承认那几匹马是主儿勤人的,并坚持说马群中的马都是自己的,他拒绝将那几匹马交还给来追捕马匹的主儿勤人,因为此事,双方数十人在雪原上发生了械斗,并各有伤残,这两个那颜把事情闹得大了,撒察別乞也就出了面,最后也是怪了,一向傲慢的撒察別乞居然忍下了这口气,向那名札答阑部的那颜表示自己这边不要那几匹马了,是自己的人弄错了。最后事情的结果,就以札答阑人趾高气扬,主儿勤人马匹被强占而结束了。听说此事过后,主儿勤人个个愤恨,有些人在醉酒时都在抽出箭矢、拍打刀鞘,咬着牙想要和札答阑人拼命呢!”
者勒蔑的消息一向灵通,他既然如此说,那就肯定是确有其事了。
“哦?又有械斗发生了?这是入冬后的第几回了?不是为了一两个猎物,就是为了争夺几个牛羊马匹,亦或是谁的畜群越了界,进入了谁家的冬牧场,虽然械斗的规模都很小,但终究,乞牙惕人和札答阑人之间,动手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啊。。。。”帖木真右眉一挑,微微摇头,轻声道。
“札木合心气高傲,像这种小事他不会在乎的,再说了,即便最终乞牙惕人和主儿勤人因为械斗闹到了他那里,他多半儿也还是会偏帮札答阑人的。这个冬天不会清静,乞牙惕人和札答阑人的裂痕必将越来越大,所以大哥,我们要做好各种准备了,进一步编练士马、结交忽必来等草原勇士,顺势与阿勒坛、答里台、忽察儿、撒察別乞等人结成暂时的盟友,一旦札木合猜忌我们,要对我动手,我们也能聚合起摆脱他的兵马实力。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大哥你还是要在表面上与札木合表现出友好的,毕竟,在我们乞牙惕部实力还较弱小时,我们谁也不愿意走到与札木合彻底决裂,弯刀对弯刀的那一步。”合撒儿双臂交握,异常冷静的开口道。
“合撒儿说的对,我们是要做好准备,不管如何,这个冬天我们都不需要战争,和平对我们现在来说很重要,你们几个要约束好我们的部众,让部众们也要小心,尽量避免和札答阑人的冲突,我们要观望形势,待到来年春日,冰雪消融之时,是去是留,再做打算。”帖木真环视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人,郑重道。
合撒儿、别勒古台、者勒蔑、博儿术全都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帖木真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