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指了指门外忙碌着的翠花说道
“闺女人很不错啊,从我来就看到她忙到现在。”
张屠户见着秀才这样说,应着道
“大壮这小伙也不错,两个娃儿一起的话,将来这生活不会差”
秀才连连点头,随即试探地问
“不知道娶闺女要准备些什么,按我们地方的习俗,三牲,三金,聘礼,张老哥你还有什么补充,尽管提,我们尽力而为。”
张屠户急忙打断
“你家好歹书香门第,能登上这门亲事是闺女的福分,怎的还提这些坐做什么”
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依我看,三金就免了,我们都是平常人家,也用不到这些门面,聘金就按咱们这一块的来,凑个吉数,九两九钱,我给丫头备衣被坛罐,不知老哥意下如何?”
秀才拍了拍张屠户,笑着说道
“要不说张老弟是爽快之人呢!”
十两的聘金在当地确实不算多,一般人家娶个媳妇都要三四十两,何况张屠户这样的富户,当然,对秀才来说也是承担的起的。
就这样,这桩亲事算是谈成了,然后就是选个良辰吉日,逐个去亲戚家发请帖了。
两家都觉得既然谈好了,那就尽快把这喜事办了,请了村里的长者算了算日子,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八。
婚期初定,留给张罗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天,趁着天气明媚,炉生妈准备去山后边的桥头村请客,两地虽说是山前山后,但是这一带层峦耸翠,来回一遭便也是三四个时辰。
桥头村是通往县城前的最后一站,方圆几十里的人去县城做买卖,这里是必经之途,一些在县城里盘不下店铺的,便在庄里开起馆舍,做些茶水住店的生意。
秀才的堂伯便是因为这个常年住在这里的,只有逢年过节祭祖才会回乡一趟。
炉生妈自年底那次赶集回来后还未曾出去过,这阵子地里的活也忙的差不多了,今天赶路的心情也格外顺畅。
看着各种色彩点缀着的满山苍翠,呼吸着山野的清新,回味着儿时林间玩耍的乐趣,想着归时若早,就去山里寻些野果。
太阳高挂正空,也到地方了。
远远就看到堂伯家的茶楼,此刻正是生意最旺的时段。
炉生妈原地停了停,掸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挤了挤脸,确认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没有那么敷衍后,径直往茶楼走去。
“大伯!”
这一声叫的那叫一个亲切,远处的堂弟定睛看了看,来不及把抹布披到肩上就笑着迎了上来。
“是嫂子来了,快请进屋!”
随即朝楼里喊了一声
“爹,大嫂子来了!”
一边引着路一边说到
“嫂子肯定还没用过午饭吧,中午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做,我爹在大堂”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服务话术,让炉生妈不安的心舒缓了不少。
“早上吃完才没多久,也不是很饿”
炉生妈笑着说道。
堂弟点头嗯嗯应着,把炉生妈带到正堂。自己便去了后厨。
堂内摆着十几张客桌,此时宾客满座,就是这偌大的堂屋,此刻也显得有些拥挤。
正中间案台上,堂伯正全神贯注地用算盘算账,随着炉生妈的一声叫唤,堂伯伸着头,往下拉了拉眼镜,眯着眼看着前方来人。
看着这情形,炉生妈瞬时有点不知所措,只能慢慢踱着小碎步。
待堂伯看清楚后,定了定身,收拾了案台上的账册,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
“侄媳哟,这大老远的来了我也没到门口迎你,你看你看……害!”
“大伯这不忙不过来嘛,我也来的突然,耽搁了大伯的功夫,实在过意不去”
炉生妈客气地回应着
谈话间两人就落座下来,给帮丁打了个手势,便询问起来
“侄媳素来是个闲不得的人,今天来一定是有事吧?”
“大伯,我这次特地前来呢,是请您下月回去喝喜酒的”
“喜酒?”
堂伯顿生疑问,过年的时候可没听说要办什么喜事,这过完年才没过多久,怎么突然就说要喝喜酒了。
“对呀,就是这事”
这时堂弟端上来一碟牛肉,一碟小鱼干,和油炸的粉面小吃,招呼着炉生妈用餐。
炉生妈朝着堂弟点点头道
“我这来的突然,给你们添麻烦了!”
“嫂子说这话就见外了,”
堂弟答道,也没多说其他的
“爹,嫂子,你们边吃边聊着,我去忙了啊,”
堂伯对着堂弟点了点头,堂弟便退下去了。
“是我们房内有喜事?”
堂伯还是没有搞明白,追问道
“害,大伯,是我们家壮儿,跟村头张屠户家姑娘”
堂伯有些错愕
“大……壮?这什么时候的事拉,我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
堂伯有点惊也是正常,他这茶楼,算起来是十里八乡的情报中心,莫说嫁娶这种事,就是谁家的家长里短,他都听得一二。
“就前阵子的事,秀才这阵子在村塾教书,这不每天得路过他家,这聊着聊着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好哇!好哇!是该有个家了”
堂伯心里也高兴,他们这房好些年没办喜事没添丁了,虽然堂伯每次回乡都会摆点谱,要说到族内房内的事,那是一个上心。
“但是张屠户家,我就是感觉有点膈应……”
炉生妈听到此处,不由得想起祖父在世时经常在家族聚餐时讲的故事,虽然很多年过去了,这事在老一辈心里一直挥之不去。
此刻堂伯重新提起,免不得要再赘续一番。
时间回到五十年前,那个时候村里还没有多少人家,开垦出来的良田也寥寥无几,村里有壮丁的家庭尚能温饱,没有壮丁支撑,动辄三餐不济,严重的话,则是婴童早夭,家庭消亡。
太公就出生在那个年代。
太公的母亲是三房嫁过来的,在家里地位本来就低,后来在生太公前已经生了四个女儿,这也给她的处境雪上加霜。
虽然后来太公的降临给了她一些希望,但是好景不长,在太公两岁的时候,父亲因为常年劳累,一病不起。
长房二房因为男丁已经成年,还能勉力维持,而太公家里则过得举步维艰。
春天捕鱼抓虾,夏日荒野摘野菜,秋季上山采果掏蛋,偶有盈余,便晒成鱼干,留以备用。愣是这样,一家几口也是经常三餐不律,食不果腹。
作为母亲,是不舍得丢下一个孩子,在苦苦支撑了一年之后,太公的母亲不得不将两个年长的姐姐送与人家当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