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忽然丫头打了一个喷嚏,惊到了这里的几人,惹来罗干的一阵怒骂。
窦炳立马阻止:“老罗,让你家丫头也过来取暖吧,就她在这些干草垛上,迟早也会受凉的,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罗干有点犹豫,眼前的窦炳不仅是少东家,还是自己最大的恩人,要不是减免了大多的佃租,自己都撑不到这个时候来。
勉强挤出一个笑意赔着脸说道:“少东家,我这丫头无事,只要不惹你老嫌弃就好。”
窦炳不想多添麻烦,挥了挥手让丫头过来。
在得到罗干的首肯后,丫头才敢诺诺的坐在罗干身边,吐着白气暖着自己的手脚。
看着这一对贫困的父女,窦炳眼里不知道多了什么,半天才消散。
“老罗,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吧。”
罗干嘿嘿一笑,嘴角扯出了一个宽慰的弧度。
“这都是多亏了少东家啊,让我们这些没有奔头的庄户有了好日子,家里的粮食足够我们吃到开春还有多的。”
顺着罗干指的方向看去,几口破旧的木箱外面,一大捆的稻草遮盖了身形,生怕被别人发现。
窦炳也是眼角直跳,问道:“既然有多余的,怎么不去换点钱财购置点衣物来御寒啊?”
面对窦炳的询问,罗干立马就变了脸色,严肃的说道:“少东家,这可是粮食啊,能吃到饱的粮食,有了这些谁还愿意去换那些穿不了多久到衣物,这天气躲躲也就过去了。”
罗干一言一字说的很明白,几人也听的很清楚,对视了一眼,才发现这些庄户的日子就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舍不得,还不是被饿怕了,有了粮食都会当做宝贝一样藏起来,哪里敢去随意的挥霍,要是被其他的庄户知道,定然会被骂成败家子。
沉闷的气氛在一火暖屋的地方蔓延,久久没有散去。
最终还是窦炳开口了,他不想损失一个庄户,这都是属于他的。
“老罗,多余的就去换点钱粮吧,要不卖给我也行,那么去添置点衣物,这天会越来越冷,日子也会不好过。”
好说歹说,罗干执意不愿,事情也就僵到了这里,无果之后,窦炳也只能放弃。
待了一会,就走了出去,准备去下一家。
踏出房门,罗干还在门口傻傻的挥手张望,看模样有点舍不得窦炳的离去。
几人在风雪里,喘着粗气,丝毫没有感受到风雪的侵袭,双眼红红的宛如悲愤过后的哀人。
雪地里,一缕深深的脚印烙印在浅浅的土里,窦炳走的很慢,想靠着霜雪的寒冷,来凉去心里的燥热。
王莽此刻也心不在焉,在见识过了这些庄户的破落以后,觉得从前那些夸夸其谈的人,说的都是不真实的,这里还是窦炳减免了佃租的庄户,要是那些没有减免的,别说能取暖了,吃不吃的饱都是个问题。
无形的压力,给了风雪更狠的刺骨,深深刺痛了他们的内心。
第二间房屋,窗户上有个破洞,大口大口的寒风倒灌进去,可以想象里面的人有多难熬。
敲了三遍门,里面才露出一双微弱的双眼。
开门的窦炳也认识,正是在酒楼见过的封不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窦炳脸上一寒问道:“你个小骗子怎么在这里?这户的人家呢?”
封不平没想到窦炳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把他给骂了一顿,要不是这些天听庄户说对方的好话,可能自己现在已经拔剑刺穿了窦炳的喉咙。
忍了忍恶气,侧过身子,让出一条目光能抵达屋里的通道。
简陋的房屋里,只有一张瘸了一脚的长桌,旁边地上几块木板搭建的简易床上,躺着的正是以前见到的老头,也就是这个老头,带着全村的人给窦炳磕头。
只是此时已经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眼看就挺不过这几日。
见到是窦炳来了,还是用仅剩的微弱力气撑起了半边身子,剩下的半边实在没力气了。
用颤微的语气说道:“少东家来了,老朽已经...”
话才过半,窦炳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握住了那一直冰凉颤微的手。
没有一点的暖意,犹如严冬的冰湖那般。
“老头,你先躺下,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老人躺下,微闭着双眼,吐着半丝的白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少东家可好啊,老头子这辈子是遇见少东家晚了,不然还能多给少东家做不少事呢。”
这是一个老人临终之际的肺腑之言,虽然只有半分的暖气,却让人觉得格外的温暖。
窦炳也不知道鼻孔里多了什么,一股清流淌了下来,侧头避了避尴尬。
接着老人又用最后的余火说道:“少东家,如果有下辈子,老朽还来窦家。”
话音随着字节慢慢变淡,直到没有了白气的呼出。
一位甘愿下辈子都来窦家的老人走了,走的是这么的安详,没有一点的遗憾,但多了几分留恋。
屋里沉默了很久,没人愿意打搅这片刻的宁静。
半晌也不知道是被窗户破洞倒灌的寒风惊醒,还是被那鬼哭狼嚎的吹啸搅乱。
窦炳缩去了按在老人脸上的大手,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王莽说道:“莽子,回头找人把老头安葬了,就埋在窦家的田地里,让他每天都能看到美好日子的到来。”
王莽不回话,却把这事死死的记在心里。
现在该处理封不平的事了。
窦炳就没给这小骗子好脸色,指着鼻头就问道:“你个小骗子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想偷取老头的家产啊。”
封不平被窦炳的话给气糊涂了,要不是刚才听到老人的话,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
张了张嘴解释道:“小道在这里闲歇的有些时候了,见这老人无人照顾,才来的,谁想到会是这般模样,这都要怪你们这些喝人血的世家,要不是你们,他们的日子本就不该如此。”
翻脸的速度快的让窦炳难以招架,这里的情况也正如这个道士所说,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世家,日子至少比现在要好的多,即使窦炳做出了一点改变,但也改变不了他在剥削这些庄户的事实。
无言以对,窦炳只能沉默,可王莽就不乐意了,他是世家子出生,从小就是接受的世家那套教育,要不是和窦炳混久了,也不会这么的心软,吃亏也不是被动的。
“你凭什么说是我们造成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本事去朝堂之上说啊,看有谁鸟你不。”
封不平握紧了拳头,他虽然从小就被自己的师傅接上了山,但每次外出游历都会遇到许多的不平事,为此他特意改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这天下都是这般,让他看不到一点的希望,而现在一点星星之火竟然在这个纨绔身上点燃,怎么能不让他惊讶呢,所以他才决定留下来多看看,要是真是这样,他也就不便多问,若不是,那他不介意替天行道。
“整个天下都是一般黑的乌鸦,我愿一剑扫清一切不平事,要是被我知道你以后对这些庄户不好,我定会取你狗头。”
说完背上自己的长剑就夺门而出,留下几人在寒风萧瑟的破屋里发呆。
“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嚣张,窦老大,要不要小弟去揍他一顿?”
张翼打着岔想为窦炳抱不平,窦炳挥了挥表示算了。就在这屋里简单的落座,找了点粮食填补一下肚皮。
日头不长了,宁静的村庄里来了一伙陌生人,三大五粗带着各种凶器,一深一浅的窥视着每一家的动静。
直到有人发现了窦炳一伙人的落脚点才回来禀报。
带头的一脸横肉,腰间一把五尺长刀,来回看着村庄里的小院。
“你们几个去侧边,你们几个准备跟我走正门,这回看着窦炳还怎么跑,记住了,不准打死,打残就好,别惹来祸事。”
几个小弟点头,他们都是一些江湖人士,要不是畏惧窦家的势力,一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毕竟这村庄还有这么多庄户在,要全部诛杀,就他们这十来人还是不够看的,跑掉一个都不好清理。
就在屋里生火做饭的时候,出身军武的樊虎很有警觉性。
趴在窗口的破洞望去,一群抱着歹意的人包围了这座房屋,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樊虎一个翻身就来到窦炳身前,严肃的说道:“少爷,外面来了一伙贼人,都带着兵刃,我们可能要准备脱身了。”
窦炳楞了,这风雪天怎么还有人敢来找麻烦的,也不怕被人知道,找他们的麻烦。
然而王莽神色一拧,对着樊虎说道:“樊统领,这群人来者不善,你可有好的脱身办法?”
在这些搏杀方面,王莽也知道自己和樊虎的差距,所以先问了樊虎,而不是窦炳。
樊虎也不掖着,吐了一口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们突围才有活命的机会,一会都跟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