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山间的雾气淡化了不少,显得更为缥缈,不远处传来溪水汩汩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朦胧中有一个灰蒙蒙的身影穿梭于灌木丛中,与叶片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芩黄、茱石、本草……还差一味芹杞。女子翻看着竹篓,细数着草药的品种。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在这午后的山谷中,令人心中一寒。然而却是四周空无一物,唯有几声从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声。
她皱起柳眉,紧了紧袖中的飞针,过人的直觉告诉她,不应该过去。竖耳倾听周围的动静,女子踟躇了许久,唉叹了一声,寻着血腥味慢慢地靠近。
透过稀疏的灌木,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溪边的石岸上躺着一个人形的物体。再走近几步,能清楚地看见他的上半身被冲上了岸,而大腿以下仍然浸泡在水中,凌乱的湿发遮挡着他的脸,身上的白衣被割的破烂不堪,一大块一大块的血渍渗透进衣衫中,即使将衣物浸泡在水中,血迹依然轮廓分明。
女子用树枝戳了戳那个男子的背部,小声地叫唤着他:“喂喂?”见男子没有反应,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颈动脉,微弱的脉搏在女子嫩白的指腹间跳动。她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有的救,她将他的袖子捋起,仔细把着脉。
女子的眉毛越拧越紧,表情甚是严重。“嗜骨!”这毒竟在世间还有人在使用,女子看着男子的惨白的脸庞有些震惊。
好麻烦,早知道就不过来了,她撇撇嘴,从怀中拿出布袋,熟练地在男子身上布穴。
好一晌,女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长吐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阳光透过茂盛的树枝洒落在她的身上,有些炫目。她低下头看着男子的脸庞,失血过多导致脸色苍白,眉宇间的皱褶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你还真好命。”边说着,边将揣在怀中的一个小瓷瓶拿出来,思绪有些飘忽不定。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倒出三颗红色的丹药,叹了一口气,取其中一颗塞入男子的口中。瞧见滚动的喉结将丹药咽下去,女子便不再看他。
她揉了揉蹲麻的右脚,小声嘀咕着什么,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物和器材,背上药箧便要离去。但还没跨出一步,想了想就转身又回来了。
真麻烦,女子再次蹲下,吃力得将男子托起,一步一步缓慢地移向不远处的巨石旁。女子将男子的身体放下,或许是搁到了后面的石头,男子低声闷哼一声。女子粗喘着气,让他倚靠在巨石上,想了想在他身边放了几株驱虫和散腥味的草药,才转身离开离去。
半个时辰后,只见两个魁梧的村民将男子放入担架,抬走。
“拿着这个去药库里抓药。”细微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这是哪里?眼皮犹如千金重,压迫着他睁不开来。
全身的疼痛感瞬间传来,理智开始回归,男子猛然睁开双眼,但是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脑中只闪过两个问题:还活着吗?是晚上吗?身上强烈的痛楚告诉自己已经清醒。是瞎了吧,男子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即使来人特意放轻了脚步,异于常人的敏锐仍然让他感知到有人靠近。
那个人在他的床前停了下来,有淡淡的药味飘来,出于礼貌,他将头向右偏转了少许,面向来人,证明自己已经醒了。沉默了许久,易风率先打破了沉寂:“我…咳咳…”沙哑的声音全然不像是自己的,刚开口就觉得有喉间有一股腥涩的味道涌上来,难受地咳了起来。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中了'嗜骨'还活着的人。也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被下了这种痛不欲生的药。”
确实是痛不欲生,身和心。易风没有回答女子的话,回想起了一张脸。女子见他露出淡淡的痛苦之色,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能安慰道:“你的视力恢复还需几日,这几天就在床上好好躺着吧。”
易风回过神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寻着声音,救自己的是个女子。这条命是她救的,报答她,这是自己活着的唯一价值了吧。想来自己一条贱命,只怕浪费了药材。
“不必,我只是想试试这毒能不能解而已,反正对我医术有用。”其实,这种毒的解法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就会了。这男子真闷骚,气气他最好。
说完这些,白药也不顾易风的想法,抬步离开了房间。
易风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闭上了眼。
身上的疼痛又怎么比得上情同手足的师弟的背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