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润物细无声的春风略带萧瑟,卷起了院中枯黄的落叶。
沈淮安身着朱红色蟒袍,负手站在院中,沈五弓着腰,额头沾着几滴汗珠,盯着沈淮安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敬畏,半晌才听到沈淮安语气冷冷道
“李二牛那日是否瞧见了?”
“侯爷!”
沈五闻声忙向前走了一步,顾不得擦去额角的汗水,小声回道
“那日刘喜丢失佩刀后,属下亲自领人前去寻过,前后不过盏茶功夫,却没寻到,后经打听,才知晓有一人那日在挂花巷中捡到了沈府的佩刀,只是贪酒多喝了几杯,这才与人讲到,等到属下领人前去时,家中只剩下他娘一人,他却早早逃了!”
“哼”
沈淮安冷笑了一声,一甩袖袍,转身盯着沈五冷冷道
“若不是今日有人向我报信,你准备隐瞒我到几时?”
“属下该死!”
沈五忙跪下身子,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道
“属下见侯爷今日忧思过甚,不忍再因此等小事叨扰侯爷,让侯爷烦心”
“呵呵,这等小事?”
沈淮安轻轻瞥了沈五一眼,嘴角微微扬起道
“若李二牛当日亲眼目睹了那事,现又落入都督府手中,你当如何?”
“侯爷日日忙于朝政和营中大小事情,定然不知此事,此事全是沈五一人所为,与侯爷无关!”
沈五仍旧低着头,但语气却肃杀了几分,他脸色微寒,咬着牙道
“无论李二牛是否当日瞧见,总归落入都督府手里,他们定然会用那柄沈府的佩刀做文章”
沈淮安看了一眼沈五,轻微叹了口气道
“刘喜贪酒嗜赌,联合李二牛盗取沈府佩刀,却不想事情败露,意欲杀人灭口,负隅顽抗,被赶去的巡城守卫击杀!”
“属下明白”
沈五重重的又磕了一个头,他知道,这是沈淮安保下自己的决定。
都督府监房外,已经复命而归的叶凌烟和魏无涯正仔细查看着院中角落,半晌才气喘吁吁的拉着叶凌烟坐到院中的石凳上道
“如何?这下应当万无一失了吧”
“我始终觉得此事隐隐不安”
叶凌烟没有看魏无涯,而是静静坐着,不停的捏着手指关节,脑海中还在不停思考着自己的布置,是否有遗漏之处。
“这前后院子可埋伏了我旗下数十名身手不错的兄弟,监房内又用查老三换掉了李二牛,你我二人亲自守着李二牛,怎地?还担心什么?”
魏无涯瞧了一眼叶凌烟的神态,有些疑惑,他也不明白为何栩廷檐会如此在意李二牛,莫非真被叶凌烟说中了不可,但他又摇了摇头,堂堂世袭侯爷,必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情。
“且看今夜吧”
叶凌烟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
“李二牛家中的亲眷你可派人前去巡查?”
魏无涯闻言先是一愣,转而才有些愤愤不平道
“薛良遣路季成去了,你说是何人给安武侯报的信?不会是路季成吧”
“不好说,那日在大帐之中,除了栩都和我伯父,你我二人,便只剩徐朗和路季成,徐朗只身在都督府,尚无亲信,想来想去,便只有路季成!”
“哼”
魏无涯不由得咧了咧嘴角冷笑道
“早就听闻安武侯拜倒在路国公帐下,未曾想竟然不是空穴来风,你说圣上是否知晓?”
叶凌烟的嘴角扬起了一道弧线,冲着栩廷檐大帐所在的方位努了努嘴道
“若是圣上未曾察觉,何故让栩都坐镇都督府!”
“哎,我且不明白,明明一个是位列三公,武官之首,一个又是世袭侯爵,御赐蟒袍,何必非要如此”
“你回去大可问问魏伯父!”
叶凌烟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笑道,魏无涯闻言忙不停的摇着头,叹了一口气道
“我爹?他宁可与我阿姐在书房议事,也不想与我多讲几句!”
“你阿姐可是从三圣学宫回来了?”
叶凌烟忙追问道,魏无涯瞥了一眼后,冷声道
“我可奉劝你一句,我阿姐可还记得你当日调笑她之事,此次回来,扬言若是见到你,定要让你做她剑下亡魂,你可别去招惹她!”
“正所谓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叶凌烟莞尔一笑,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有女名无汐,红裙烈马,却最想做个侠女。
时光白马,月影疏斜。
叶凌烟和魏无涯正羁押着李二牛在原本监房右侧的一间柴房里,魏无涯已然拔刀在手,眼神死死的盯着院中,叶凌烟也神情严肃,久久不语,只有李二牛,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你说今夜真的会来?”
等了半晌,魏无涯揉着酸痛的眼睛低声问道,叶凌烟摇了摇头小声回道
“若换做是我,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二人说着,便陡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火光四起,魏无涯刚想推门出去查看,便被叶凌烟一把拉住,冲着他摇了摇头道
“无非是走水而已,前院的伏兵想必是已然被人引出,我们只需静静呆在后院即刻!”
果然,前院救火之声四起,原本埋伏好的军卒此刻也尽数跳出,与院中杂役纷纷救火。
那火势离奇,引燃的火油竟刚好落在军资器械房内,一时间都督府火光冲天,将原本漆黑的夜染得格外通红,只剩下点着几盏灯笼的后院安静的异常,除了阵阵微风夹杂着星星之火,便再无声响。
突然,屋顶上传来一阵瓦片的轻响,便看到一人从墙头一跃而下,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后,径直往监房而去。
“来了!”
叶凌烟和魏无涯几乎同时喊道,便见后院中埋伏的军卒一起杀出,挥刀将来人逼退到院门处。
叶凌烟将窗扉上贴着的白纸轻轻捅破,仔细向院中看去,这才发现来人身手了得,十几名军卒竟奈何不了他,转眼间他便砍倒几人,留下一地的尸首。
“如何?我且出去助阵?”
魏无涯此刻也心急如焚,目光死死锁在那人身上,将手中的绣春刀死死握住,就连手指竟也发白没了血色。
“不可”
叶凌烟按住魏无涯的肩膀冷声道
“你我务必要在这间屋中看死李二牛,只需拖到城中其他援军赶到即刻!”
一时间院中刀光剑影,斩落了三分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