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凌烟从浔阳楼回到叶府时,已是掌灯时分,雨燕归巢,倦鸟还林。
竹嫣和许宣正站在西院门口翘首以盼,几乎都要望眼欲穿的时候,叶凌烟乘着去时的小轿悠悠的从街口而来,停在了西院偏门。
“少爷!”
竹嫣眉眼上带着欣喜,忙跑到跟前,扶着叶凌烟回到了卧房,但等许宣沏好了茶端来时,她却又不睦起来,嘟着红唇,带着一丝幽怨的坐在门口,手中捏着自己的衣角。
“谁又欺负我家竹嫣啦!”
叶凌烟见状便挨着竹嫣坐下,歪着脑袋笑嘻嘻的看着她。
“不是...不是我”
许宣低着头红着脸站在一旁,怯怯的回道。
“许宣,你去将本公子的灯笼拿来!”
许宣望着满院灯火,不解的看着叶凌烟,用手一指其中一处问道
“可是公子觉得暗了些?”
“你呀...”
叶凌烟摸了摸许宣的脑袋,冲着竹嫣怒了努嘴,故意提高了几分声音说道
“我是想看看有人的嘴巴上能挂的起几盏灯笼!”
“哼”
竹嫣闻言脸上浮起一团红云,却也不理叶凌烟,只是自顾自的扭过头去。
“我...我知道”
许宣突然扯了扯叶凌烟的衣袖,指着竹嫣小声道
“我知道...竹嫣姐姐为何生气!”
“为何啊!”
叶凌烟笑着拍了拍身旁空着的门槛,让许宣坐下来,捏着他粉嘟嘟的脸颊问道。
“唔...”
许宣嘴里含糊不清,更惹得叶凌烟一阵好笑,一旁的竹嫣却叫道
“不许说,不许说,谁知道人家下午去哪里的红纱帐中喝酒快活去了,怎会想起我们!”
叶凌烟看着身边的两人,心中不由得涌出一阵暖意,便不再逗弄竹嫣,从怀中掏出了三块被草纸包裹着的糖人,笑道
“诺,本公子答应你们的事情何曾忘了!”
竹嫣这才笑嘻嘻的接过其中一只,拆开草纸,只见手中的这只糖人是朵芍药花的形状,焦褐色的糖块带着粘腻的甜味,晶莹剔透,上面还沾着些许白色的芝麻。
放进嘴里,竹嫣的脸上便有了和糖人一般甜的笑容,甚是好看。
叶凌烟也递给许宣一只,接过糖人的瞬间许宣便红了眼睛,声音哽咽着说
“公子!”
“你这哭哭啼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叶凌烟忙将糖人剥开放进了许宣的嘴里笑道
“今日本公子高兴,不许哭!”
许宣闻言这才含着糖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有一块自然让竹嫣送到了温玉京的房内。
见天色已晚,叶凌烟也未去向叶任之和叶守正请安问好,便在许宣的侍候下早早上了床。
“许宣,你可曾见过高手?”
叶凌烟脑海中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彭鸣珂对他说起前朝仙人的种种,回想着顾秋水在小巷之中与人搏杀的场景,一时间觉得自己胸中豪气干云,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便摇醒了睡在床尾的许宣问道
“就是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高手!”
“唔...不曾...见过...”
许宣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向叶凌烟问道
“公子说的高手有多高啊”
“有这么高!”
叶凌烟兴奋的用手比划了一下,但觉得似乎有些许不够,又将手抬了抬道
“不对,应该是这么高!”
却见许宣打着哈欠嘟囔道
“那也不是什么高手啊,还没公子高呢...”
次日,点卯
叶凌烟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站在这都督府中的,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才不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旁的魏无涯见状忍着笑意戳了戳他道
“你昨个可是通宵饮酒宿醉花柳了?”
叶凌烟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便见七八位校尉面容肃穆,鱼贯而入,站在案几两侧,其中一位喝声道
“众将肃静~都督到~”
话毕,便见两人披挂全甲,从后堂走了上来。
其中一人面容温和,蓄着短须,身上着一副金甲,甲片乃是鱼鳞纹制,肩头缀着一只麒麟的兽面,腰间的玉带上绣着飞鱼,中间被一只四爪盘蟒衔在口中,身侧悬着佩剑,身后是一张血红的披风。
另一人则是披挂着一副银甲,面容刚烈,络腮短须,眼中皆是威严。
“众位将士不必拘谨,今日乃是我兄弟二人头次掌印都督府,特此点卯验看诸将。”
珝廷檐坐在都督位上后,冲着诸将摆了摆手道。
“常闻九卫乃是虎狼之师,帐下将士无一不以一挡百,今日一见,果然仪表非凡,气势如虹啊!”
珝廷檀扫视了一番案几下站列的众人,这才笑着说到。
“谢右都督!”诸将忙站定身形冲着珝廷檀喊道。
“请左都督验将!”
见状,珝廷檀这才冲着珝廷檐拱了拱手道。
珝廷檐也一改神情,收起笑容,眉眼间一片肃杀之情,对着身旁的带刀校尉道
“点卯!”
待到校尉点卯完毕,珝廷檐和珝廷檀仍旧正襟危坐在位置上,竟片刻也未曾活动。
珝廷檐面容严肃的审视了一番后,才开口道
“好,今日我掌印都督府,特立下三条规矩!”
“请左都督示下!”
众人闻言不敢有丝毫松懈,忙齐声回道。
“其一,三日为点卯,五日为晨操,违令迟到者,杖三十,抗令不到者,杖五十!”
“喏”
“其二,三日后本都要巡查众营,军册未满者,革职严办,操练不全者,杖八十!”
“喏”
“其三,九卫乃是天子亲军,擅自在营内结党营私,乱起纠葛,枉议是非者,逐出九卫。”
“喏”
诸将看着珝廷檐冰冷的深色,不敢在脸上表露出丝毫不满,接着便又听到珝廷檀粗犷的声音传来
“昨日巡城校尉禀报,城东桂花巷突起大火,火势迅猛,十一户七十余口尽皆遇难,此事本都觉得大有蹊跷,甲字营何在?”
其中一位老将闻言急忙出列道
“甲字营参将,薛良,拜见右都督!”
“本都给你半旬期限,务必查清桂花巷起火一众事宜”
“喏!”
见薛良重新站回队伍,珝廷檀继续道
“还有城中望春楼后小巷,平白多了几十具尸首,江陵城乃是圣上所在,各位更是天子亲军,身兼拱卫京城,护佑圣驾之责,如今出了如此事情,都督府岂能白白食君俸禄?乙字营何在?”
“乙字营参将,娄小楼,拜见右都督!”
“限你一旬查明尸首,乃是何人,为何被杀”
“喏!”
珝廷檀这才点了点头,对着堂中诸将道
“希望诸位协力共进。”
“谨遵都督号令!”
堂下诸将单膝跪地,甲胄齐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