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尴尬不已,只能三下五除二将诗快速写完。
“好了!”林秀放下毛笔,稍稍松了一口气,字迹虽然难看,但也勉强能认。
李安然心中虽然对林秀十分失望,但还是忍不住拿起林秀写的诗看了起来,她很好奇林秀都写了些什么。
当然,她已经对林秀不抱什么期望了,只当是消遣一番。
她眉头紧皱,很是艰难地才认出了诗的题目。
《卖炭翁》?!
题目旁边还有一行题注‘苦宫市也’。
然后她又顺着题目看了下去,虽然看起来有些吃力,但宣纸上的字倒也还能看得出大致的意思。
只见宣纸上写着: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看着看着,李安然鼻尖一酸,眼眶直接就红了。
一位白发苍苍,衣不蔽体,还在冰天雪地里卖炭的老头,逐渐在她眼前浮现出来。
她看到这老头,就像是看到了全天下,所有还在温饱中挣扎的平民百姓,因为这老头就是他们的一个缩影!
“公……公子,你,你怎么哭了?”李安然泫然欲泣的模样,将卫庄吓了一个激灵。
刚刚明明都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说哭就哭了?
这回去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非得治他一个护驾不利之罪,一顿板子在所难免。
还不等卫庄出声安慰,李安然眼中的悲伤、怜悯,陡然又变成了震惊和愤怒!
卖炭翁前半段写的是老人谋生的困苦,但后半段却写‘宫市’里负责外出采购的太监,欺压掠夺老人辛辛苦苦伐来的炭火。
这首诗深刻地揭露了“宫市”的腐败本质,对统治者掠夺人民的罪行给予了有力的鞭挞与抨击,讽刺了腐败的社会现实!
李安然饱读诗书,又怎会看不出这首诗的含义?!
她万万没想到,林秀一个小乞丐竟然能够写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诗词,更没想到皇宫里那些负责外出采购的太监,竟然有着如此龌龊的勾当!
李安然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冷声道:“此事当真?”
林秀自然知道李安然问的是什么,李安然问的是宫市里的太监欺压百姓一事,林秀笑了笑道:“这事是不是真的,你找人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大京朝虽然是平行时空,但该有的机构一样不少,比如这剥削百姓的‘宫市’,也是真实存在的。
否则林秀又怎敢写出来?如果他敢乱写,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卫庄,我们走!”李安然一脸阴沉,拿着林秀写的诗,起身就向明月轩外面走去。
“李兄,你怎么走了啊?不是,我的诗,你把我的诗留下啊!”林秀赶紧追了上去。
李安然和卫庄刚走出明月轩,就被林秀给拦了下来:“李兄,咱刚刚可是说好的,我负责写诗搅黄诗会,你付我银子,你难道想要赖账不成?”
李安然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她尴尬地拱了拱手:“抱歉抱歉,刚刚我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绝不是有意想要赖账,林兄勿怪!”
林秀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想赖账就行。
他呵呵一笑:“我能理解,凡是有点儿同情心的人看到这首诗都会愤怒,既然李兄不是想要赖账,那我们回去搅黄诗会?”
“这个,我看就不必了,林兄大才,在下深感敬佩,改日再向林兄讨教!”
“那这银子,你看……”林秀搓了搓手,露出一脸贱笑。
“林兄放心,这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李安然刚想让卫庄掏银子,突然眼珠一转,起了爱才之心。
林秀虽然是个小乞丐,但却是真的有本事,而且能写出《卖炭翁》这样的诗词,想必也是心怀天下之人。
与其就这样放他离开,不如将他留下来,日后稍加培养,说不定还能成为栋梁之材。
想到这里,李安然微微一笑:“林兄,我这里也有一桩赚银子的交易,不知你可感兴趣?”
“说来听听!”林秀双眼一亮,他就喜欢赚银子。
“我在城南开了一间书铺,本想赚点儿银子补贴零用,可由于经营不善已经歇业了,如果林兄有办法让书铺起死回生,那么这书铺我便分你一半,如何?”
林秀心头一跳,京都寸土寸金,一间书铺起码得好几千两银子才能开起来,李安这小白脸出口便要分他一半,这可是大手笔啊!
见林秀发呆,李安然笑道:“当然了,本来就是已经歇业的铺子,就算林兄不善经营,继续亏损,也绝不会让林兄赔偿,林兄意下如何?”
“成交!”林秀喜不自胜,这白赚几千两银子的好事,谁会拒绝?
而且,他正愁找不到地方落脚,如今正好,他连住的地方也不用发愁了。
“卫庄,钥匙!”
“公子,可是……”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卫庄无奈,只能从腰间掏出书铺的钥匙,递给了林秀。
这间书铺是李安然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开设的,她本想赚点儿银子接济城外的流民和乞丐,可最后入不敷出,只能歇业了。
卫庄又怎么放心公主将自己所有的积蓄,交给一个刚刚才认识的小乞丐?但李安然的命令,他却不得不听。
林秀接过钥匙的时候,卫庄一脸严肃道:“我警告你,这间书铺是我家公子的全部心血,你绝不可胡来,否则……”
“好了,你就放心吧,你没听你家公子说要将书铺分我一半吗?书铺既是你家公子的,也是我的,我又怎么会胡来呢?”
这也算是林秀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事业,即便卫庄不提醒,他也会好好经营。
李安然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留住林秀,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林秀笑眯眯地地将钥匙揣进怀里:“那,不知书铺的位置是在?”
“城南,朱雀大街,济世书铺便是!”卫庄向城南方向抬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