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魂七魄
言罢,大巫咸侧身问蒙顶山老巫觋,“蒙顶山巫长,你看呢?”
蒙顶山老巫觋翻看青年男子眼睑,只见男子双眼与常人无异,点头附和道,“大巫咸言之有理,离魂之症时日久了自己就会康复。不过,目前大军按始皇帝陛下旨意,继续前进行军很重要,宓丫头你既然担心,那就每晚辛苦一些帮助世子早些康复罢。”,又对帐外道:“中庶子,世子已经转醒,你可以进来看望。只是世子目前还有离魂之症,需要好好照料,想必明日大军就可以继续开拔了。”
中庶子闻言,掀开帐帘,走到平躺青年男子身前,看到男子果然醒来,只是眼神中透露这迷茫,显然患了离魂之症,不能认识自己。
中庶子躬身对大巫咸和蒙顶山巫长以及众巫士觋士道,“多谢诸位,无忌会如实向侯府禀告,侯府对蒙顶山巫祠和巫山巫庭自有回报。在下稍后和蒙骑郎、屠军正与李户郎知会,明日大军如常行进。旬日循例再将此事报备丞相府。”
一旁的年轻蒙顶山觋士,问身旁的蒙顶山老巫觋,“何为离魂之症?”
蒙顶山老巫觋,缓缓对年轻觋士说,“离魂之症与民间游魂之症同。秦巫医秦越人,昔年曾言其支脉祖师扁鹊,诊此类二十八例,将我巫之一道离魂之症和民间解释为游魂之症,以减轻民众担心。今日世子之症正是如此。夫游魂之症,若失忆,若迷游,若自语,若不自控……不一而足。”
年轻觋士又问,“那可有法恢复,可会加重?”
蒙顶山老巫觋答,“刚才大巫咸所说是我巫庭一脉最最正统的治疗之法。只是世间哪能处处遇见宓丫头这样修行的巫士呢。”
“昔年巫医扁鹊,医术神授,招魂而后开颅以治,十死其七,武王幸焉。自其而下,秦越人诸辈先师,不先施法招魂,以游魂开颅,百不存九。亦有静养者,或骤亡,或三年五载,或十年廿春,或慈祥而终,不一而足。魂游于外,一方面需用神草芝参将命吊住,不虞有它;另一方面急需九巫招魂,魂归则可活,然后静养,恢复者十之五六。”
“或有方士可以一试,普通乡里巫医实在无万全之方,术浅力穷矣。巫者最灵者是巴楚之巫,犹以我巴山巫庭为最;方士最有能力的则是三晋,韩魏故地为佳,至于齐鲁方士偏向儒生,不专精,术浅而狡诈者多矣。”
蒙顶山老巫觋取下腰间挂的酒囊,润润喉,又解释道,“《春秋》有云: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又云: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夫魂者有三,曰胎光、曰爽灵、曰幽精,以应天地人。夫胎光俗云天魂,太清阳和之气也。胎光属之于天,常欲得人清净,欲与生人,延益寿算,绝秽乱之想,久居人身中,则生道备矣。”
“夫爽灵俗云命魂,阴气之变也。爽灵属之于五行,常欲人机谋万物,摇役百神,多生祸福灾衰刑害之事。夫幽精俗云地魂,阴气之杂也。幽精属之于地,常欲人好色、嗜欲、秽乱昏暗、耽著睡眠。夫人常欲得清阳气,不为三魂所制,则神气清爽,五行不拘,百邪不侵,疾病不萦,长生可学。爽灵欲人生机,生机则心劳,心劳则役百神,役百神则气散,气散则太清一气不居,人将丧矣。幽精欲人合杂,合杂则厚于色欲,厚于色欲则精华竭,精华竭则名生幽簿,罪著,死将至矣。”
年轻觋士又问,“师长越说听着越迷糊,这三魂这般解释,一时还是钻研不通透。”
蒙顶山老巫觋,继续解释,“我这后一种说法不是我巫庭正论。早年我向你们一样粗学有成,被师长派下山去,到关东齐鲁一带游历,和稷下学宫方士交流,他们的说法。我巫庭一直说,仙近道,巫近人。方士就是学的修仙访道一脉,修有成谓之真人。”
“只是现今观之,始皇帝陛下身旁齐鲁方士更近儒生,招摇撞骗者多。有道真人反而少之又少,我这些是昔年在稷下学宫听庄子的学生和我分说的。”
“齐鲁一代方士又有说,三魂,谓之三命。一主命,一主财禄,一主灾衰;一常居本属宫宿,一居地府山岳中,一居水府。”
“以本命之日,本生甲子日也,一魂归降,人身唯七魄常居不散。若至本命日,一魂归降,检行生人,与魄合察衰败壮健。若三魂循环不绝,则生人安稳无病。其日可清净身心,不酒,不色,著新衣,焚香习善。至本命日,若欲睡则睡少时,魂与魄合即去。若其日淫醉昏乱,魂归,去身三步取合不得,秽气冲射,魂遂去而不归。如三度魂归不合,魄即去身,神拏矣。此即方士所谓游魂之症。”
年轻觋士又问,“我巫庭一脉,三魂分天地人,为何方士有说山岳地府,又说水府?”
大巫咸回道,“水府,非常见大江大河与汪洋大泽。水府主应天命,领川泽。是故,谓之天可也。”
蒙顶山老巫觋继续讲,“魄者阴也,常欲得魂不归;魂若不归,魄即与鬼通连。魂欲人生,魄欲人死。三魂绝而不归,即魄与五鬼为徒,令人游梦怪恶,谓之游魂;身无主矣,令人行事昏乱,躭睡好眠,灾患折磨,求添续不可得也。”
“一年六旬,此小花甲纪年也,魂六度归身中,制御阴魄,令不与阴邪通好,百神交会,形体灾难不侵;若六旬不返,魄得其便,与阴鬼谋,人将亡矣。若阴气制阳,则人心不清净;阴杂之气,则人心昏暗,神气阙少,肾气不续,脾胃五脉不通,四大疾病系体,大期至焉。旦夕常为,尸卧之形将奄忽而谢,得不伤哉?”
“方士制离魂之症,谓之拘魂。是时,三魂不定,爽灵浮游,胎光放形,幽精扰唤。其夕,皆弃身游遨,飚逝本室。或为他魂外鬼所见留制,或为魅物所得收录,或不得还返,离形放质,或犯于外魂、二气共战,皆躁竞赤子,使为他念,去来无形,心悲意闷,方士皆当拘而制之,使无游逸矣。”
“卜算择日,拘留之法:当安眠向上,下枕,伸足交手,仰上,冥目,闭气三息,叩齿三通,存身中赤气如鸡子,从内仰上出于目中,出外赤气转火烧身,使匝一身,令其内外洞彻,有如燃炭之状。都毕矣,其时当觉身中小热,乃叩齿三通。毕,即存三魂名字,胎光、爽灵、幽精三神急住,因微祝曰:太微玄宫,幽黄始青,内炼三魂,胎光安宁,神宝玉室,与我俱生,不得妄动,鉴者太灵。若欲飞行,唯得诣太极上清;若欲饥渴,唯得饮徊水玉精。”
蒙顶山老巫觋,见大巫咸未有反驳,继续讲七魄,“第一魄名尸狗,其第二魄名伏矢,其第三魄名雀阴,其第四魄名吞贼,其第五魄名非毒,其第七魄名除秽,其第七魄名臭肺。七魄之名,身中之浊鬼也。”
“方士制检之法:当正卧、去枕、伸足,两手搓掌心,次掩两耳,指端相接,交于顶中,闭息七通。存鼻端有白气如小豆,须臾渐大以冠身九重,下至两足,上至头上。既毕,于是白气忽又变成天兽,使两青龙在两目中,两白虎在两鼻孔中,皆向外,在心上向人口;苍龟在左足下,灵蛇在右足下;两耳中有玉女著玄锦衣,当耳门,两手各把火光,良久,都毕。又咽液七过,叩齿七通,呼七魄名,毕,乃祝曰:素气九回,制魄邪奸,天兽守门,娇女执关,七魄和柔,与我相安,不得妄动,看察形源。若汝饥渴,听饮月黄日丹。于是七魄内闭,相守受制。七魄亦受生于一身,而与身为攻伐之贼,故当制之。”
年轻觋士又问,“若七魄乱象,我巫士觋士当如何治之。”
蒙顶山老巫觋,慈祥看着好学的年轻一辈觋士,犹如当年的自己。继续讲道,“我巫庭抓大放小,主看三魂圆缺,七魄作为辅弼,长相调理即可。所以祝由之术不可不谨学。方士之言可做参考,日常操习还是要靠祖辈传承的巫术。”
大巫咸看到蒙顶老巫觋讲解已经很完备,补充道,“禹步,我巫庭一脉不可不学,此为祝由之基础。方士亦言上清飞步是也。今日七星祝由之术,应七星魂魄之法。七星,北斗是也,第一星天枢魂神,第二星天璇魂神,第三星天机魂精,第四星天权魄精,第五星玉衡魄灵,第六星闿阳魄精,第七星瑶光大明。我巫庭一脉,巫舞大司命招魂礼魂即可。”
“方士一脉,祝由术另有传承。右七星,魂魄之名,号曰七元之灵明,步星魂魄行星之上,皆心存之,此名曰飞仙,飞仙步斗,魂魄三匝。毕,于是向阳明星上,又闭气,而心祝曰:阳明大魁,祝毕。第一左足蹑阳明星,第二又进右足蹑阴精星;祝毕,第三次左足蹑玄冥星;祝毕,第四次右蹑丹元星;祝毕,第五次左足蹑北极星;祝毕,第六次右足并蹑闿阳星;祝毕,次左足并蹑瑶光星。乃通息,大祝曰:金木水火土,五行相推,七星焕焕,天纲最威,辅星镇盛,弼星扶衰。九真太上、太极、太微三府,玉帝三尊辟非,天动地转,魂魄相随,使我飞仙,真光徘徊,名入金房,玉门乃开,乘龙陟空,日月同辉,游行太清,鸣铃翠衣,左蹑流电,右御奔星,地上万邪伏死,敢追恶心视我,使尔斩摧。帝命玉女劳侍以归,魂真魄神合形升飞,毕。”
众巫士觋士向大巫咸和蒙顶山老巫觋行礼,“拜谢师长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