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安走出学堂,雪花仍在飘落,将小镇的街道、房屋裹上了一层素衣。
小镇虽小但布局讲究得很,每家每户虽看似杂乱无章,散落分布。其实排列却有着深意,齐桓安依稀记得穷道士陆绎是这样说的。
齐桓安平日经常跟镇上的算命先生陆绎打混,虽说这陆绎为人是不靠谱了些,但小镇中若有谁外出狩猎时惊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得麻烦陆绎出手。
据他透露,说这镇子风水妙极了,左侧的龙脊山盘龙聚运,右侧的虎扑山卧虎聚灵,而小镇后方正北侧的翠屏山高耸入云,小镇正是依其山麓而建,可谓有了个大大的靠山。
总之胡诌一番,说的天花乱坠,但齐桓安对此却是半信半疑,也不去深究。
齐桓安走在小镇唯一一条贯穿南北的主街,行人少的可怜,有的也是蜷缩着身体,以防寒风侵体,见到齐桓安也顾不上打招呼只是撇了一眼便又匆匆行过,但齐桓安总感觉这些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齐桓安忽然看见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小胖子慌张的从自己身旁遁去,于是起了兴致,跟了上去,待到小胖子气喘吁吁,齐桓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嘛呢!”
叫冯六的小胖子先是神经绷紧,待听到声音后连忙拍了拍胸脯又摸了把鼻涕:
“呵,齐桓安,是你啊!吓死我了!”
“怎么了这是?”
小胖子凑到齐桓安耳边压下声神经兮兮道:
“齐桓安,我告诉你我爹和俺娘要杀了我,太狠心了,我跟你讲!”
“你爹娘杀你?你是不是又干了伤天害理的事!”
小胖子故作凶恶之相,呸了一声,顾不上回应,看了眼身后二三十丈的街道上拿着“长枪短棒”男女二人,失声惊呼:
“我可是你俩亲儿子啊!”转又强调一句
“就这一个儿子啊!”
说完见二人仍气势汹汹杀来,小胖子再也顾不上什么了,对齐桓安摆了个苦瓜脸像是要哭了起来道:
“齐桓安,不行,看来我的去徐夫子家避避祸了”
说罢,便连滚带爬的狂奔而去,齐桓安还要提醒一下小胖子慢些跑而且好像还跑错了方向,可那还寻的到踪影。
待到冯六爹娘二人杀到,齐桓安连忙为其让开道路,也不敢上前打招呼,谁知冯六的娘气愤的表情一变柔声道:
“小桓安啊!你可看到六子那小兔崽子了?”
齐桓安本想说没看见,但刚才冯六跟自己聊天的场景显然已经被夫妻二人目睹,要说没看见,岂不是睁眼说瞎话?于是齐桓安点了点头并随意指了个方向。
冯六父亲冯德来摩拳擦掌,掂了掂棍子分量道:
“小崽子我今天高低断了他的狗爪子!”
待到送走这对奇葩夫妻,齐桓安对一旁巷子角落招了招手:
“冯六!出来吧!你爹娘走远了。”
小胖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都挠挠头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疑惑问道:
“你咋知道我在那?”
“你也就唬的住你爹娘,瞒的过我你还嫩着呢!”
“切…牛的你!算我欠你个人情,下次买糖葫芦分你俩颗!”说罢飞奔去了学堂避灾。
告别冯六,齐桓安走到一个标名余庆巷子口,今天已经一整天没去铁匠铺打下手了,犹豫一番是不是该去西柳街买些酒水,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那买酒的掌柜老头看自己的赤裸裸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联想到从徐鲤道听途说来的关于那老头的事迹又不禁一阵恶寒:那老头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齐桓安对此原本是不信的但如今越想越诡异,便不由自主的信了几分。
挥散这些奇怪的想法,齐桓安走进巷子里,巷子没有一点烟火气,两侧房屋多是空无一人,已值傍晚,只是零星亮出几处微弱的灯火,刚步入巷子约莫几丈远,忽的听闻前面有些动静,齐桓安便加快了脚步。
忽然有道人影与齐桓安猝不及防的撞了个满怀,齐桓安定睛一看原来是平日里经常与陆绎厮混的穷秀才范畴,平日为人倒是随和,虽说自己嘴上总挂着个秀才功名,其实镇上的百姓大多是不信的,但真假不论确实写的一手好字,逢年过节写些对联福字卖也算的上一份糊口的营生。
“范叔?你怎么来这了?”齐桓安好奇打量范畴高高隆起的左脸道。
范畴明显有些惊慌,连忙用手捂着肿胀脸,一只手对齐桓安摆了摆:
“啊…是桓安啊!没事!这不是家里刀钝了来着找王师傅磨一磨!”
齐桓安显然不信范畴的说辞,望了望范畴刚出来的人家,眼睛滴溜溜一转,故作疑问道:
“咦?范叔,不对!这不是卢寡妇家吗?”
范畴压下声音,佯怒道:
“呸!呸!什么卢寡妇,叫春兰姨…这孩子…唉!”
齐桓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暗自恼火平日总听徐鲤胡咧咧卢寡妇的风情故事,谁料今日一不小心说顺了嘴。
“哈哈…哈!对!春兰姨!是我失了礼数!”转而岔开话题道:
“到底怎么了?您这是…莫非…?”
范畴也真没生气,右手继续捂着脸,耷拉脑袋,无精打采的道:
“唉!还不是让陆绎那王八蛋坑了,说什么他昨晚夜观天象…什么春兰妹子今日的运势是大凶。”
随后又补充一句:
“平日就听他说余庆巷老鼠多,阴气重,我这不是担心…然后…就…”范畴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殊不知陆绎在范畴走后,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憋的通红,最后拍案大笑道转而嘴角上扬:
“秀才啊,秀才,贫道只能助你到这里喽!”…
齐桓安闻言思索片刻,指着范畴脸上的手印吃惊的问道:
“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范畴欲哭无泪,越说越气道:
“我敲了门,见半天没人回应,以为春兰真出了事,就踹开门进去了,可…谁知道…谁知道春兰妹子在家竟然洗澡呢!”
齐桓安听到此处再也绷不住笑容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然后您就都看见了?怎么样是大凶吗?”
“去去!一边玩去!小孩子懂什么!”范畴被说的脸颊发烫,一边后悔与这半大孩子的倾述。
范畴说罢,余光瞥向门口,卢寡妇不知何时倚着门框笑眯眯的望着他,连忙道:
“妹…妹子,误…误会!”
“死秀才,你占了老娘如此大便宜,不给个说法就想走?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汉子明显有些慌乱又像是认真的道:
“那…那怎么办?叫不…我对你负责到底。”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回响在巷子里,早就见势不妙逃之夭夭的齐桓安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然后紧忙加快脚步往巷子深处跑去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巷子没有想象中那么深,齐桓安不一会便见了光亮,出了巷子,视野便开阔起来没了过多的建筑而是土地平旷,不远处尚未动严的溪水仍潺潺流淌,流水声夹杂着畔上铁匠铺传来的金铁交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