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还不等澹台铭点燃一下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就被把总大人分配任务到离使馆不远的明国人聚集区域巡逻。这个安排明显就是想把澹台铭这个看起来“资历不够”“容易误事”的新任把总给远远打发了。
三位大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靠着赏识之情,三位大人帮着澹台铭站一次台把百总职位拿实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这种军队具体事务安排再指手画脚,被有心人知道免不了一个文官乱伸手军务的弹劾,目前朝堂上文物之争正酣,三人也不敢顶风作案。
无可奈何的澹台铭叫上骆伯英、老隋及秦家两兄弟领了五十名士兵准备去执行巡逻任务,剩下五十名士兵留在在使馆交给王阳明领着以备不测。
澹台铭几人刚点好行装还没等出门,朝鲜左捕盗厅大将李汉城和汉阳府兵判曹骏就联袂而来,先是拜见三位使馆主官大人,李汉城开门见山言明汉城内治安状况良好,然后脖子一梗带着情绪道:一国都城,让外国军队巡逻治安是奇耻大辱。
曹骏连忙接口道:主要也是值此酷热季节,怕上国各位大人带兵巡逻辛苦,我回去就让他们加强巡逻,不必劳烦各位大人。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了一出双簧,话里话外就是对明国军队在朝鲜巡逻维护治安不满。
再看厅内的几位明国官员,三位主官并邢把总及澹台铭三位百总此刻脸都绿了,这离安排澹台铭巡逻命令发出还不到一个时辰,朝鲜官方就知道了?这使馆怕不是个筛子吧,消息漏挺快啊!
澹台铭心想自己之前为了堵住朝鲜方面可能派来的暗探死士之类,已经将使馆内原朝鲜护卫打发到了院外守卫,这怎么消息还是漏的这么快呢?
正在此时,澹台铭看见了快步走上来向众人奉茶的侍女,心下疑惑这使馆内的伺候丫鬟厨子都是徐大人自家佣人,皆是当初从明国带过来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澹台铭当初没对这些使馆佣人多做防范。
难道是这些人里有人被朝鲜买通了?澹台铭越想越觉得水深,还不等澹台铭继续想下去。
阎肃摆起冷脸冲着李汉城怒喝道:
“正是许多我大明在朝鲜的子民多次上书我使馆,言曰明人聚集区域治安混乱,帮派聚集,捕盗厅不但执法乏力,更有同流合污之迹,本官不得已才拜托邢把总分出人手去维护治安。”
阎肃停了一下,脸色愈冷喝道:
“如若尔等尽心尽责,本官又岂会多管闲事!”
李汉城闻言大怒,梗着脖子就要辩驳,旁边的曹兵判拉了拉李汉城,冲着阎肃拱手道:
“阎大人,此事确实是我朝鲜方面失职,我等回去后必会严明纪律加强治安,此事可否就此揭过?”
阎肃看了看徐昭和张恢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徐昭此时捏了捏自己的胡须,笑着开口道:
“阎大人不必动气,两位大人也都是为了公务,我看就让捕盗厅和我使馆士兵联合巡逻,以捕盗厅为主,我等为辅,毕竟我大明子民屡次向使馆上书,我等也不好不管,两位大人看这样可好。”
李汉城闻言面色不忿想要开口,徐昭见状连忙继续道:
“此事我会上奏贵国殿下及和义君,想必两位殿下不会为这点小事拒绝本官。”
李汉城闻言硬把自己要出口辩驳的话憋了回去,脸色通红,好半晌才冒出了一句:
“我等着两位殿下的命令。”
说罢拱了拱手,气冲冲地扭头退出了厅堂,曹骏冲几人歉意的笑了笑拱了拱手也随着告辞。
“真真是无礼。”阎肃冷哼一声。
李汉城的无礼举动也是让其他几人十分不爽,张恢和徐昭也都皱了皱眉头,邢獀更是眼冒寒光地盯着李汉城离去的背影。
澹台铭趁此机会赶紧请示道:
”诸位大人,那卑职是否仍按命令带人去巡逻。”
徐昭大手一挥道:“该巡巡你的,保护好我天朝子民。”
邢獀也点头道:“保护我子民乃是军人职责所在,尤其身在异国,澹台兄弟不要畏畏缩缩。”
我畏缩你个头,澹台铭心下暗骂,表面上领头称是。
出去巡逻一事正合澹台铭的意,这次使馆消息漏的这么快,事后肯定要进行清查排奸,这种差事自己实在不擅长,就让邢獀他们头疼去吧。
领了命后,澹台铭赶紧抱拳告退,下去继续准备巡逻事宜。
澹台铭带着骆伯英等四人,领着五十名士兵往城西而去。
几人出使馆时正看见邢獀按顺序叫着府里的下人一个个来问话。
这些下人都是跟着徐昭的老人,相必邢獀也是请示过了徐昭的,可惜这邢獀是军伍出身,这种锦衣卫的活儿还真不适合他。
是想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吧,澹台铭撇了撇嘴,当先手按腰刀昂首迈步往城西走去。
紧跟其后的骆伯英四人亦是抬头挺胸,眼光警惕地望着四周。身后五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背着步枪迈着一致的步伐缓缓而行。
自古以来,由于战乱饥荒等各种天灾人祸而从中华逃到朝鲜的人便络绎不绝,数千年来,许多当初逃到朝鲜的中国人早已与当地民族融为一体。
位于汉阳府城西的鼓楼附近便有这么一处华人聚集的区域,类似于唐人街被当地人称之为华街。
华街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宋时,蒙元灭宋许多人逃难到了朝鲜,华人自发聚集下形成了这样一处富有特色的小中华,宋时逃来的人大多早已与当地融合,几代人后慢慢也从华街搬走。
现在华街主要的居民是一些当初明清争鼎时逃避战乱的华人后裔以及常驻朝鲜经商、讨生活的人,此处三教九流云集,时不时还会与隔壁不远的日本人聚集区发生冲突火并,一直是朝鲜官方颇为头疼的治安难处。
而澹台铭一行人的目的地便是此处,想着这里的复杂环境,澹台铭不禁皱了皱眉。本地帮派商会倒还好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朝鲜官方故意的,让明日两国的聚集地如此靠近,这么一来就牵扯到日本在朝鲜的势力还有朝鲜官方的势力,这差事看起来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澹台铭不禁感慨,早知道还不如赖着脸皮留在使馆审问使馆佣人呢,前世受过信息大爆炸熏陶的自己,在审讯这方面,怎么也比邢獀强点吧。
还不及澹台铭感概完,拐过一条长巷,近在眼前的一座红绿木牌坊,正中匾额书曰二字: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