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刘木仍没像往常一样去棋牌茶馆打零工,而是用一条旧布单包裹有鱼腥恶臭的断铩,然后装进灰黑色编织袋打个结。趁七月底的炎炎烈日还没升起,刘木仍把蛤~蟆墨镜与口罩放进衣兜,手拎灰黑编织袋出门坐公交车。在花鸟市场路口汇合通宵上网的刘淼寅,两人戴上口罩墨镜去古玩店评估断铩价值,综合多家古玩店估值大概是三千两银劵左右,换算成铜钱是六十万!鉴定证书要下午才能审批到编码出报告。
“这截断铩从哪弄来的?”喝掉一罐红午能量饮料提神的刘淼寅压低声音询问。
“有个朋友委托我拍卖变现,可以分给我百分之十。”面不改色的刘木仍随口搪塞。
“夜市拍卖会要等到天黑,刘稷在招待所开一间钟点房,咱们先过去休息一会吧。”睡眼惺忪的刘淼寅手捏红午能量饮料。
“远不远要坐车过去不?”闲暇无事的刘木仍询问。
“坐公交车要十二站,但愿你哥哥能有个座位。”刘淼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坐公交车看新闻的时候,刘木仍的市坊圈收到毕萝茶的消息:湘南通判出殡丧礼在明天下午,要是有空可以过来参加丧礼,顺便交接定制的五套云锦衣裳。毕竟湘南通判与刘木仍在族谱上还有点渊源,白包随礼是根据血缘亲疏确定,刘木仍答应明天去参加丧礼,反正也随不掉几两银劵。
刘淼寅赶到招待所的钟点房倒头就睡,刘木仍把灰黑编织袋放在电视柜上,不想打扰呼呼大睡的刘淼寅与刘稷休息,就独自到招待所附近的少年宫公园散步。再次看见那位邋遢老叟在公园里摆棋摊,写有输一赔十的木板早已岁月斑驳,红帅依旧被锈迹斑斑的铁钉固定在原位,附近已经没有吃瓜群众。
棋摊周围站立十位戴口罩的斯文男人,全都不用棋盘只报棋步下蒙目棋。刘木仍立刻认出这是十位大师级棋待诏,五位围棋职业九段与五位象棋特级大师,这豪华阵容是神仙打架完全看不懂。蒙目棋全靠脑子记忆棋子位置,同时与五位特级大师蒙目下象棋有可能实现,但是同时与五位围棋职业九段蒙目下围棋,这就不是人干的事情。
不知道十局棋对弈成啥情况,站在旁边听到下午三点,刘木仍离开的时候还有三局残棋胜负未明,已结束的七局棋邋遢老叟是五胜二和。七位棋待诏非常尊重邋遢老叟,全都安静恭敬的站在一边默默复盘记录。直到下午五点最后一局围棋才结束,汗流浃背嘴唇发白的邋遢老叟睁开眼,盲目棋战绩竟然是七胜三和!十位棋待诏恳请棋圣进京对弈人工智能。
“凡人臣者,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劳易终功难。我隐退依旧躲不掉吗?”邋遢老叟苦笑道。
“您是一代宗师,如今棋坛无可争议的第一人,是最有可能在棋盘上战胜人工智能的棋手,这关乎所有人类棋手的尊严!陛下会因此决定棋待诏是否有必要设立。”十位棋待诏诚恳齐声道。
“从零开始学棋的人类寿命有限,在有限时间内棋艺终究存在水平上限,但是人工智能不存在棋艺水平上限。人工智能可以保留代码一代比一代强,会学习分析数据库里古往今来所有名局,可链接超级计算机获得每秒亿亿次浮点运算,计算出所有可能性选择最优解!象棋残局的双士双象很难发挥攻势,这就削弱优势方取胜的可能性,人类达到一定上限就可能守和,但是围棋输赢优势只需要半子。”邋遢老叟摇头叹气道。
“您的意思是人类的上限就是守和人工智能?”没想到统治棋坛三十年的棋圣如此悲观,十位棋待诏顿时感觉希望渺茫。
“人工智能消耗电能,算出所有结果得到最优解。人类消耗化学能给大脑供能,根据经验下出自认为的最优解,从能量转化率来看人类暂时保持优势,单方面比拼算力明显是劣势。我对人工智能并不精通,知道网络开放就会存在入侵风险,算法系统不可能达到绝对完美,这和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是一个道理。诸位都还年轻未必达不到我的水平成就,我已经老了棋艺水平还在退步。”邋遢老叟拿出个小药瓶,咽下氰化剧毒胶囊一命呜呼。
“悲哉,为保持统治棋坛三十年未尝一败的战绩,宁可殒命也不肯站出来挑战人工智能。”十位棋待诏悲叹道。
红帅一直被锈迹斑斑的铁钉固定在棋盘上,掉漆褪色的木制棋盘背面画有一盘象棋和局,盘面至始至终都保留三十二子却是和局。旁边隶书写有一首七言律诗: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故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十位棋待诏念这首诗的时候,刘木仍与刘淼寅已经在拍排行交一笔保证金,携带鉴定证书在花鸟市场的拍卖行办理手续,签订委托拍卖协议。等到买受人结束成交价款结算,拍卖人会按拍卖场次的平均成交价与持有人结算。刘木仍与刘淼寅在接待室等结果,花掉一大堆费用兜比脸还干净,要是没人愿意买可就白忙活了。
“为啥我左眼皮一直跳?”刘淼寅注视智能手机黑屏。
“大哥你昨晚上网一个通宵,现在生物钟紊乱要好好调理。”刘木仍一本正经解释。
“我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难道……”刘淼寅话还没说完,智能手机又响起滚滚长江东逝水。
“刘稷伤势如何?现在要到哪家医馆缴费?我现在就过来。”忧心忡忡的刘淼寅离座起身,附近委托拍卖等结果的持有人纷纷侧目。
“这事能确定真假吗?”刘木仍在走廊上半信半疑询问。
“手机号码是刘稷的,有个男人自称是医馆大夫,说刘稷已经被砍成重伤在急诊室抢救。”仔细回想的刘淼寅略微冷静一点。
“便携式伪基站能模拟手机号码,还是要问一些细节才行,现在咱们过去也没钱缴费。”刘木仍一摸衣兜提醒道。
“喂,刘稷你又在蹦迪,这次新认识两个妹子?如此天伦之事都不叫大哥一起!你小子也太不厚道啦!知道我每晚都要耕田播种,还不带我换个花样?”刘淼寅瞬间变脸面露喜色。
“刚才有人模拟稷哥号码企图行骗,提醒稷哥要注意安全。”刘木仍在一旁担忧道。
“刘稷要注意安全,发个定位过来等会方便去找你,行那就先这样吧。”刘淼寅笑容满面道。
“大哥,你不用到游泳馆当救生员吗?”刘木仍压低声音询问。
“我去!今天没请假算旷工一天,明天早上得赶回去上班。”刘淼寅如梦方醒道。
“大哥不用回去上班,这种断铩我有渠道长期获得,以后帮我朋友委托拍卖拿佣金十个点。”刘木仍压低声音讲述。
“还有这种好事!老实说是不是从陪葬坑里弄出来的?”刘淼寅面色凝重的轻声询问。
“从滍水河船底下打捞的,西汉末年有座小城在滍水以南昆水以北,取意山南水北为……残兵败将向北溃退需要渡过滍水,这些残剑断戟或许在那时候沉入河底。”对秦汉历史比较清楚的刘木仍解释。
“大哥哪还要去游泳馆打工?做委托买卖简直稳赚不赔一本万利!不过那位朋友不方便露面也要摸清楚底细,咱们就赚点跑腿钱可不能被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的刘淼寅压低声音。
“那位朋友的品德大可放心,但愿今晚这截断铩能拍卖掉。”走回接待室的刘木仍担忧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就耐心等一等。”刘淼寅佩戴耳机收听智能手机的电台评书。
“这里哪位是刘木仍。”过一个多时辰拍卖行的工作人员走进接待室,对一群委托拍卖等结果的持有人询问。
“我就是刘木仍。”收起随身携带《飞行原理》的刘木仍举手回答。
“请到财务室结算货款。”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微笑道。
……
“没想到成交价是三千五百两银劵,扣除杂七杂八的费用还剩三千三百两银劵,今晚必须好好庆祝第一单成交。”在艳萝甸歌舞厅门口刘淼寅压低声音。
“大哥,我是文体两开花的文艺青年不能进风月场所。”看见霓虹灯招牌的刘木仍拒绝道。
“你个大小伙子怕啥呢?趁年轻要多长长见识,现在大哥带你去见识灯红酒绿。”刘淼寅笑容满面拽住刘木仍。
“我怕上瘾陷进去。”刘木仍摇头拒绝道。
“咱俩还是不是亲兄弟?喝酒功夫是练出来的,在这练好喝酒的功夫能交很多朋友。”刘淼寅语重心长的劝说。
“功夫本意是时间精力也是本领造诣,依靠成千上万次的练习积累,形成肌肉记忆进而达致武术之大成。喝酒算是哪门子功夫!酒精是植物无氧呼吸产生,乳酸是动物或马铃薯甜菜根茎无氧呼吸产生,直接原因是酶介不同,本质原因是基因不同,代谢物酒精到底有啥好喝的?”刘木仍一本正经解释。
“明代戚继光总兵编写《纪效新书》明确提出既得艺必试敌!不试敌就是纸上谈兵!”刘淼寅高大健硕拽住高瘦的刘木仍往里走。
“刘稷,看哥带谁来了。”刘淼寅自来熟的进入卡座。
“真难得,别客气随便点都算我的。”脸颊通红的刘稷兴奋道。
“举报犯罪团伙的那点奖金分到手哪够用呀,让这臭小子请客还差不多。”刘淼寅熟练流畅的开酒牛饮。
“我介绍一下,两位小姐姐是艾米莉与温蒂,这两位是我好兄弟寅哥与仍哥。刚才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用罗斯大转盘随机选人。”刘稷亮出智能机方块码热情介绍。
“你叫南茶余温?”扫码加入市坊圈群聊的刘木仍惊愕道。
“你是刘木羽哥哥?”自称温蒂的小姐姐惊讶道。
“原来你们认识呀。”刘稷放下酒杯乐呵呵问。
“这臭直男上次聊天就把我怼哭,艾米莉我们快走!”自称温蒂的小姐姐拉拽姐妹离座。
“我觉得挺帅的!”离座的艾米莉扭头看一眼刘木仍侧脸。
“你是没被怼过!造成的灵魂创伤都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温蒂神色不悦的抱怨道。
“我觉得小哥哥三观超正,在喧闹的歌舞厅还看航空杂志,你说会不会是飞行员呀?我必须去加个市坊圈账号!”一步三回头的艾米莉挣脱温蒂往回走。
“真是自讨苦吃!”气哼哼的温蒂走到吧台长柜前入座,向调酒师点一杯血腥玛丽。
“小姐姐看起来不开心哦,这杯血腥玛丽算我请,方便加个市坊圈账号吗?”邻座眼神自信的成熟男士娄凰舒友善微笑道。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温蒂摆摆手拒绝道。
“哥哥,现在方便加个市坊圈账号吗?”娄凰舒事先安排好的美女凑过来询问。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我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娄凰舒果断礼貌的回绝。
“这位姐姐挺漂亮的,为何非要加我市坊圈账号?”温蒂接过一杯血腥玛丽询问。
“因为你真的很特别,问个事你有打火机吗?”付钱买单的娄凰舒解释道。
“我不抽烟没有带。”温蒂摇摇头回答道。
“那是什么点燃我的心?小姐姐能告诉我芳名吗?”娄凰舒镇定自若恰到好处的询问。
“可以叫我温蒂。”温蒂面带微笑的回答。
“这名字真温柔,我有个朋友是大夫握手就能精准测量体温,我得到真传想实践一下可以吗?”娄凰舒伸手露出绿水龟腕表。
“可以呀,若是量不准你可就是江湖骗子。”笑容满面的温蒂果断伸~出手。
“还要握一会才知道……想测量精确就要握一辈子,因为体温是会变化的。你想不想吹头发?我的跑车风很大,夜黑风高路霜滑,应该专车送回家。”先把跑车钥匙放在台面上,娄凰舒用宽大的双手包裹温蒂右手一分钟。
“我们认识的时间有点短,送我回家不太合适吧。”温蒂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情深一杯走心酒,喝完感情自然有。”娄凰舒端起另一杯血腥玛丽。
刘木仍离开艳萝甸歌舞厅的时候,刚好看见醉醺醺的温蒂坐进一辆改装跑车副驾,主驾的娄凰舒给车窗升起单向透光私密玻璃。娄凰舒哼着小调开进一条小路,离开艳萝甸歌舞厅不到两公里,刮擦对向驶来的另一辆轿车。轿车司机非要找厩驺大队交通衙役来处理,娄凰舒喝大半杯血腥玛丽做贼心虚,只能多赔一大笔钱选择私了。醉醺醺的温蒂居然认识轿车司机,开门下车坐进轿车绝尘而去。
“共享定位可以关掉了,钱已经转到你市坊圈账号。这家歌舞厅套路过的七头猪会认出你,应该踩点换下一家歌舞厅了,钓得鱼中王方为海中皇。”轿车司机一脸坏笑道。
“好像多转十三两银劵,多给的要退还给你吧。”温蒂打开智能手机接收联系人转账。
“不用了,给你买点滋补品好好补一补。”轿车司机在驰道旁边的一片荒僻小树林停车。
“你……你想干什么?”温蒂环顾四周害怕道。
天空悬挂的残月晦暗无光,荒僻小树林飞出一群受惊鸟雀,在黑暗中寻求安全的栖息枝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