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的男生陆续捧着干柴返回,围坐火堆旁时不时添加干柴,用草木灰掩埋一些偷来的蕃薯。两位女生架起一口小铁桶烧沸开水,把集镇超市买的两大袋五连装方便面撕开,向铁桶里放入面饼调料包与大家拼凑的干菜素食:梅干菜、土豆丝、腌萝卜干、辣子粉、豆鼓粉、鲢鱼干……
“翔哥,还有一个月咱们就毕业了,你还会像先前说的那样去服兵役吗?”拿出餐盒的王匡鑫抛出话题。
“我有六块腹肌应该能选上,若是没选上就跟着我二叔学木匠手艺,学几年攒点钱等年龄大一点,去琅琊郡技工学堂学挖掘机。你难道甘心子承父业编竹筐?稍微攒点钱应该走出大山闯一闯。”王凤翔叼着干草回答。
“我除了编竹筐确实没想好做什么,我妈让我去镇上学泥瓦匠,或者去大城市学修车。可是我都不想学,那些要当两三年学徒方可出师,我想跟小舅去大城市的工地盖房子,包吃包住能攒不少钱。”王匡鑫兴致勃勃道。
“可是你年龄太小了,大城市的建筑工地肯定不敢用童工。”德语课代表王丽莲提醒道。
“我们班以前不是有个石金瑭吗?他都能到城里打工,我可以先跟着他混呀。”王匡鑫撇撇嘴反驳道。
“石金瑭不靠谱,在学堂经常打架才被劝退的,学历这么低在城里也混不好吧?”德语课代表王丽莲质问道。
“到时候再说吧,其实在城里打工累一点没关系,能给家里多寄点钱就行。卉哥继续念书要多久才能当官?若是登科中举进入府衙喝酒吃肉,可要记得提携兄弟们弄口汤喝。”对未来迷茫的王匡鑫转移话题。
“登科中举是祖坟冒青烟——没影的事,前提是念三年高中学堂和四年大学堂,然后才有资格参加童试,通过方可参加县城的院试考秀才,考中秀才方可参加郡治的乡试考举人。考中举人方可参加南北直隶的会试考进士,我是不敢奢望殿试登科成为庶吉士,毕竟我家没钱长期供养我参加科举,何况吏部大挑最低标准是举人,所以进入府衙衣冠禽~兽都是凤毛麟角。”用树枝从火堆草木灰里扒出一个蕃薯,王狗卉摆摆手似笑非笑的解释。
“就算不能登科中举,卉哥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王静妍信心满满道。
“哼,恋爱的酸臭味!卉哥先前还死不承认和你谈恋爱,今天英雄救美可就赖不掉了。”德语课代表王丽莲打趣道。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人在有些时候难免是霜后萝卜——心冻了。”志得意满的王静妍微笑道。
“我看这是花轿没到就放鞭砲——高兴的太早了。”面色通红的王狗卉低头盯着烫手蕃薯。
“这事早晚都得高兴,你俩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得到闺蜜王静妍的眼神授意,媒婆附体的王丽莲撮合道。
“卉哥,你俩确实挺般配的,现在公开还不表示表示?”王凤翔笑嘻嘻道。
“你是打屁虫耍流~氓——臭不要脸,下次跑我地里偷蕃薯,最好别被我逮住!”在三人成虎的压力下,王狗卉逐渐默认和王静妍的情侣关系,把剥好皮的烤蕃薯递给王静妍。
“咱们离宝藏还有多远?”一直冷眼旁观的王凤仁询问。
“我等会得回家处理伤口了,这张地图我看不太懂,就像布告铺在楼顶上——天知道是什么。”王狗卉递出写有藏宝图字迹的金箔纸,认为这群同窗好友不太靠谱,一群人连麻绳都拉拽不住谈何寻宝?
“这是进口巧克力的包装纸,锡箔黄纸上还有一串洋文呢!应该是以前毕业的学长随手乱画。”家境比较富裕的王凤仁仔细端详得出结论。
“我也觉得没有宝藏。”旁观地图的李智清附和道。
“那吃完饭原路返回,就当是一次野餐秋游吧。”班长王凤仁用餐盒装填自己那份面条,班长发话得到一部分人认同,其实这些人并不指望找到宝藏。
吃完午饭,王凤仁与关系较好的同窗好友原路返回,小心搀扶着王狗卉与王静妍通过悬崖路段。观察王狗卉留下的藏宝图,抽象的曲线还有三分之一路程,剩下的王凤翔王匡鑫等人有兴趣继续寻宝。
一起返回集镇依依惜别,王狗卉钻进自家番薯地旁的窝棚里。窝棚六十平米陈设很简单,有个十四英寸的彩色方形电视,连接着大家凑钱买的二手影碟机与游戏手柄。王狗卉躺下昏昏沉沉睡着又被敲门声吵醒,打开形同虚设的木板门。看见王静妍的弟弟熟门熟路往里走,站在门外的王静妍换一身护士白大褂,双手提着集镇卫生站的医药箱。
“又来我这里玩游戏?我上个月电费都快交不起了,已经是老鼠尾巴熬汤——没多少油水了。”王狗卉一脸心疼道。
“姐夫,我姐姐是专程给你送药,我玩游戏不会打扰你们。”把游戏卡塞进彩色电视的插卡口,王富康捧起游戏手柄。
“臭小子说什么呢?赶紧回你你家的诊所呆着,真是老太婆涂胭脂——没有自知之明。”王狗卉连忙去抢游戏手柄。
“我这次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姐姐可是对你日思夜想,既然重归于好就是一家人了。”王富康护着游戏手柄嘻嘻哈哈。
“你又瞎说什么呢?我和你姐姐只是同窗好友,在学堂天天见面还用日思夜想?这话真是阴间卖假药——糊弄鬼呢。”王狗卉难以置信道。
“真的!去年王凤仁组织一次秋游,用照相机给你俩拍摄一张合影,我姐经常看你俩的合影照片独自发呆,应该是相思病……”王富康捧着手柄边玩游戏边讲述。
“王富康!下次还想不想出来玩游戏了?”走进门放下医药箱的王静妍打断道。
“赶紧给姐夫上药吧!把我玩游戏的电费给抵消掉。”王富康笑嘻嘻道。
“抹点酒精就行都是一些皮外伤,药膏胶囊啥的就别用了,可别云锦织尿布——暴殄天物。”明白来意的王狗卉摆手道。
“患鸡瘟的啄木鸟——牙口硬身子虚,你一个人又没办法消毒上药。既然救下我的命,我可不能让你落下病根。”王静妍从药箱拿出一小瓶消毒剂。
“这样男女授受不清呀,我眉毛上搭梯子——放不下脸,还是让王富康给我消毒吧。”王狗卉不好意思道。
“要我上药也行,不过姐夫要帮我写周末作业。”王富康一脸坏笑道。
“你这是考上秀才盼当官——贪得无厌,以后你被别人欺负别找我帮你出头。”王狗卉撇撇嘴不满道。
“消毒涂药有什么难为情的?不就是多一条毛毛虫嘛。”王静妍撇撇嘴面色平静道。
“这话是老太婆喝粥——无齿下流,女孩子是怎么知道的?生物课本可没详细讲过呀。”王狗卉颇为震惊道。
“这臭弟弟经常去镇上的录像厅,租回来的影碟里都是有辱斯文之事,你可别说没看过!”脸红的王静妍低头小声解释。
“那只不过是聋子看戏——饱眼福,疼疼疼!”王狗卉解开衣裳趴在榻上直喊疼。
“这是稀释的消毒双氧水,有一点泡沫是正常现象,稍微忍一忍马上就好了。”王静妍仔细的给伤口消毒然后涂药膏。
“谢谢你。”王狗卉趴在榻上等背部药剂干涸。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要是累就睡一会吧。”王静妍平静道。
“嗯。”王狗卉闭上眼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
王狗卉一觉醒来穿上衣裳却找不到外套,转一圈才发现脏破的外套已经被洗干净晾在棚檐下。轻抚电视机还有些发烫,说明王富康离开窝棚应该还没有走远,外套应该是王静妍洗干净的。王狗卉出门在自家番薯地巡视一圈,用铁锄清除篱笆边的狗尾巴草,看见临近田地的一对父子肩扛铁锄路过,双方简单寒暄几句打招呼。注视父慈子孝的和谐背影远去,王狗卉神情低落回想起父亲。
在王狗卉第一次进学堂念书的时候,带班教谕要求入学新生自我介绍家境。懵懂无知的王狗卉不知道会影响座位排序,在讲台上如实讲述父亲是游侠,每天到处跑却赚不到钱。放学后王狗卉同班的表哥告诉大姨,串门的时候大姨把此事告知王狗卉母亲。年后游侠父亲就出山打工了,坐火车跟随姑父去晋西郡烧炭,每个月都能往家里寄十两银劵。
以前有个云游方士精通卦象,曾经告诫王狗卉父亲出山有水劫,呆在山里能用福地地支挡灾。姑父在晋西郡烧炭六七年都没事,王狗卉父亲一过去就遇到百年罕见的降雨,连续几天强降雨形成堰塞湖,本来大家都被安置到安全区域。
王狗卉父亲为藏在枕头里的十两银劵,随一群工友偷偷跑回木头搭建的简易宿舍,没想到堰塞湖决口漫溢倾泻而下冲垮宿舍。事后烧煤炭的老板潜逃至南瞻部洲,衙门给每位遇难者出四十两银劵的安葬费,听闻噩耗的王狗卉愧疚终生难以忘怀。
王狗卉父亲确实是一名游侠,留下一本名为《刚柔闪现拳》的线装书拓本,这本古籍详细介绍飞蛇炼月、金蛇陆起、蛇蟠天真、白蛇吐信、风蛇绕树、玄蛇盘石、毒蛇喷沫、腾蛇走雾、角蛇应尾等一系列武道招式。在纸张泛黄的扉页有一段话: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