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八卦之心一旦被点燃就会像把之前所有的一切的不快都烧尽,即使她只是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小女孩也一样。
此时李瑶早就把被冲撞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聚精会神地等待陆云说出醉鬼兄弟的乐事。
陆云先是指了下刚刚抢走的李瑶枣子的中年人。
“抢你枣子的那个人是哥哥张咸,他经常和友人在后山竹林中喝酒,他喝酒和别人不同,别人用杯子喝他用大碗喝,有一次他们又围坐在一起面对面的痛饮。这时候来了一群猪就趁他们不注意喝了他们酒,你猜怎么样?”
李瑶皱了皱眉头说道:“都被猪喝了,肯定就不喝了呗”
“不喝了?不喝了还能叫名士吗?张咸不但喝了甚者喝到最后还和猪争起酒来呢。”
李瑶一脸嫌弃的说道:“和猪争酒喝就是名士了?”
“哪能呢!”陆云接着说道。
“张咸精通音律被世人称为“神解”,曾经批评咱们已故的廷尉荀大人做的雅乐不准,所以弹出的雅乐不是兴国之音而是亡国之音结果就被贬到外地,后来临京城郊出土一把据说是衡量音律的标准得上古玉尺,荀大人测量过才知道,确实是自己错了。”
“既然荀大人知道自己错了那原谅他了吗?”
“要是他被荀大人原谅了,他还能出现在吴州吗?小妹。”
李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刚刚在角落里一直扣手的年轻人。
“说起弟弟张孚就更有名了,他爱喝酒的名声连先帝都听说了,后来他跟随大军北伐,先帝为了告诫他不要饮酒误事,特意赐了一件金貂大衣给他,结果他因为没钱买酒居然把金貂大衣给卖了换酒喝,结果被人弹劾也被贬官了。”
“他被贬官倒是挺合理的。”
“合理是合理,可张孚比他哥哥要忠厚多了,同样作为世族名士,他从不出口伤人,也不会仗势欺人,最穷的时候他的口袋里只有一枚小钱,还说是怕囊中无钱恐囊中羞涩。”
“这念头老实人就是会被欺负。”李瑶说完就看了李固一眼,“就和我哥一样。”
就在陆尚带着宾客们参观完陆府的牡丹名种回到厅内之际,运方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
钟声结束后,九鹤堂陆续进来了许多陆府下人。
陆云见状就站了起来,对李氏兄妹说道:“该入席了。”
陆云话音刚落,阿一便走上前和他耳语了几句后就退下了,然后陆云招来了一个下人让他领李氏兄妹入席。
“云哥哥,你去哪里?”
“我待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然后陆云便走出了九鹤堂。
等宾主落座后,伴随这第二声悠扬的钟声响起,今天的主角崔氏穿着华美礼服在红怜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是标准且得体的,即使是眼光最挑剔的礼官也挑不出任何问题,现在的崔氏只能用雍容尔雅仪态万方来形容。
接下来陆忠把客人们的礼单交给了崔氏,崔氏接过礼单捧在胸前象征是宾客的祝福已经收到,然后她和陆尚向宾客们鞠躬施礼表示感谢。
按照崔氏排定的顺序,在第三声钟声响起后,就要正式进入宴会的阶段了,所以她和陆尚就坐回座位,等待着第三声钟声响起。
“镗~镗~镗~”九鹤厅的门口传来三声锣响。
原本计划中的第三声钟声没等到,反而门口响起了锣声,这让崔氏始料未及不由的皱着眉头看向陆尚,陆尚也不明就里看着她。
随着三声锣响结束,陆云从门口闪了出来,这让两夫妻的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你知道儿子要做什么吗?”夫妻二人同时向对方投去疑问的眼神。
“不知道。”夫妻二人又同时从对方眼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两人心同时又悬了起来。
陆云则是慢慢的走到九鹤厅中间先是找来一张桌子然后拍了拍手,就看见阿一和怀义抬着一个被红包盖着六尺左友的东西走到了他的身边放到桌子上。
“孩儿今天带来一件礼物为母亲大人贺寿。”
“云儿有心了,是何物?”
“母亲您贵气逼人,想必寻常的俗物并不会让母亲高兴,反而不美。”
陆云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桌子后面。
“既然母亲的寿诞之日是在早春,那么儿子就讨个巧,把这春意送给您。”
当陆云掀开红布的一刹那,仿佛让被灯火照的如白昼一般的大厅都暗淡了下来。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就是桌上那好像浸在一泓清流中的翡翠似的碧绿牡丹,它的特别之处不在于花径的大小,而在于色泽之晶莹,它的朵不大,形态纤细娟秀,连花带叶都是同样的碧绿色。它碧得晶莹剔透,碧得沁人心脾,碧得好像盛夏中吃到一碗冰镇乳酪。
即使有了这样的绝品牡丹,陆云好像还感觉春意不够,又裁剪了轻绢,薄纱,通草等各种草叶制成许多虫儿,鸟儿,花朵点缀在牡丹附近。
点睛之笔就是在牡丹花下的用草编成的一只正要跳上牡丹花蚂蚱,给整件礼物仿佛注入了生命力一般。
如此独具匠心的礼物不但让崔氏十分高兴,也换来了众宾客的啧啧赞叹。
“儿子祝娘亲,心中有花开,人生春常在。”陆云朗声道。
崔氏早就按捺不住的激动的心情,但也不好走下去称赞儿子,只能眼含泪水的连声说好。
“娘,这个物件至今还没有个名字,今天就请娘亲赐个名字,也好让它沾沾您的喜气。”
“我看就在你刚刚的助词中断句起名吧,就叫春常在吧。”
陆云点点头。
“今天是娘亲的寿诞,陆云就借花献佛再给娘讨个彩头。”说完陆云从像变戏法似拿出一个精致的草编蚂蚱,走到李瑶身前。
“这蚂蚱本来是一对的……”陆云话刚说到一半就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下说昨天恶霸的事不妥,就停住了。
“年前妹子的笄礼,做哥哥的没有参加,现在就把这个送你当做赔礼,过几天哥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李瑶压根没想到陆云会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提到笄礼这件事,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这让她感到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李固见妹妹红着脸愣在原地,就用手肘碰了下她,这才让她反应过来,随后赶忙站起来红着脸说道:“小妹谢陆家哥哥惦记。”
说完也不等陆云还礼就钻进了父亲的怀里。
陆云微笑看了看李瑶,便回到了桌前,刚要吩咐让阿一和怀义把“春常在”搬走,就从身旁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陆云,我看这牡丹花也不是凡品,可告诉老夫你是从哪里得到吗?”
陆云转身发现提问者正是吴州书院的学正有着“吴州圣人”之称的赵守正,便赶忙行礼。
“既然老师问起,陆云就知无不言了,但这花现在还没有个名字,学生在回答老师之前,想请老师给此花起个名字可好?”
陆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被发挥了出来,把给极品牡丹命名权给了赵守正,即抬高了赵守正的身份,又不落俗套。
赵守正一生清高,但对陆云这别出心裁的奉承也是十分受用,他微笑的捋者花白的胡子。
“这花外形娟秀且通体碧绿,加之又是陆云你发现的,我看就叫“碧云”如何?”
“老师学究天人为此花赐名,本应该是它天大的福分,不过陆云不敢专美,还要问过父亲才行。”陆云此话一出,宾客们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陆尚。
陆尚此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的书房中还放着一件天大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而且刚刚看到儿子这惊世骇俗的礼物后顿时就心中就柠檬了,要知道去年陆尚过寿之时。
陆云只是送了一篇狗屁的不通的歪诗,最要命是字还写地歪歪斜斜和狗爬似的,一看就是知道是他临时起意才写。
难道自己和夫人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差距这么悬殊吗?
真是你个小白眼狼!
就在陆尚面对众人的目光无动于衷的时候,突然感到肋下一阵疼痛,这才让他反应过来。
“学正大人学究天人,这名字我看妥帖得很,陆尚在这里谢过学正大人了。”说完就向赵守正深施一礼。
赵守正微微颔首表示还礼。
陆尚刚坐下就感受了夫人埋怨的目光,同时听到夫人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你这粗坯,怎么还能拾儿子的牙慧?”
陆云得到了父亲的首肯便走到牡丹旁边轻声说道:“你终于有个好听的名字了碧云,还不快向老师行礼。”
碧云花就像听懂了陆云话一般,冲着赵守正方向稍稍低下了花朵。
宾客见到“碧云”竟然如此通灵纷纷瞪大了眼睛,止不住的交口称赞。
而被碧云行礼的赵守正眼睛早就眯成了一条缝,捋者花白的胡子哈哈大笑。
碧云的鲜翠欲滴,吴州圣人的开怀大笑,崔氏眼神中的欣慰无比,李瑶的娇羞忸怩,众宾客的门的啧啧赞叹,让此时的九鹤堂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
就在这时,不知从九鹤堂的那个角落,传来一声阴阳怪气且细不可闻的声音。
“无耻陆云找来的绿牡丹,叫什么碧云,叫碧耻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