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狗看到黑皮狼狈的样子,心道总算是让你这个铁公鸡出了点血,当下心情大好。
“你要问我这小调是哪里学的,我先要问问你前几天邀月楼发生的大事你知不知道。”
“这还能不知道。陆家公子请一个乞丐在邀月楼吃饭,整个庐安谁不知道。”
瘦狗听到他想要听到的话非常高兴,然后故作镇定的坐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道:
“我当时就在邀月楼。”说完后满脸得意。
黑皮大吃一惊。赶忙站起身,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瘦狗。
“陆公子,请的那个要饭的花子就是你?”
“胡说什么。我能去要饭?我说当时我在邀月楼帮工。正好赶上陆公子请客。”瘦狗啐了一口,显然对黑皮不靠谱的瞎猜很不满意。
“你要是那个要饭的,还能让俺请你吃饼?”黑皮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要不想学就直说。”瘦狗说完狠狠的咬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胡饼加咸菜。
黑皮见瘦狗生气,赶忙说道:“这怎么话说的,怎么还生气了?狗哥看在饼的面子,不,我的面子上,你赶紧往下说。”
瘦狗瞟了黑皮一眼,满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当时我就伺候在陆公子的门外,听得真真的,陆公子和那个要饭的一唱一和的唱出了这个小调。尤其是后面的几句让人越听越过瘾。”瘦狗说道兴奋,两者不大且浑浊的眼睛竟放出精光,然后咿咿呀呀的哼唱了起来。
一旁的黑皮越听越兴奋,双眼冒光,满脸通红的,忍不住的直搓手。
“哼!”
早点摊的角落传来一声冷哼。那一声冷哼声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瞬间就把两人的兴致给浇灭了。
只见一个身穿长衫文人打扮的高瘦男人站了起来,他身体站的笔直,眼与两人平视。尽显文人的傲骨。只不过身上的长衫已经打了五六块补丁,看他出他家境不是很好。
瘦狗和黑皮起初还被突如其来的冷哼吓到。但等看清了发出声音的人后两人立马由惊转怒。
“好你个臭穷酸,别以为读了几天书就和我们不一样了,今天你要说不出个好歹来,小心爷爷们收拾你。”
穷酸文人被两人说的害怕,脸色有些发白,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是读书人,我是世家,你们两个粗坯怎么能动粗。”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向两个人挥舞着。
“这是我家祖上的地契凭证,我可是正经的世家子弟,你们怎么可以动粗。”说完他手负手而立,背挺的笔直,要是没有那一身补丁的长袍,还真有几分世家风骨。
黑皮可不管这个,抬脚就把文人踢到了,一把抓过他手中的地契。
“这纸又黄又脆,上面鬼画符似的写的什么?”黑皮转头向旁边的瘦狗投来询问的目光。可是他也不识字,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文人见自己的宝贝被夺,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的站立起来,紧走两步一把地契夺了回来。小心翼翼把它展平叠好,揣在自己的怀里。
“这是桓将军北伐的之时,朝廷承认的地契,说是等北伐成功后,就按照上面写的分地给我。”
黑皮瘦狗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
当年桓立为了北伐的顺利进行,争取了一切可以争取的人,其中就包括向文人这种祖上是世家,衣冠南渡之后落败的世家。而这种凭证发放一开始严格审查身份的,后来桓立为扩充北伐的军饷,干脆把凭证明码实价的售卖,一百两银子一张。量大还可以优惠。一时间很多破落的世家或者一些有钱人纷纷够买。
这样一来桓立不但扩充军饷,还给了这些破落世家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臭穷酸,桓将军都死了七年了,你还信这鬼话?”黑皮说完看向瘦狗,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文人本并不想理会这个两个粗坯的嘲笑,但是他们现在嘲笑他唯一的希望,他就不能忍了。
“你们懂什么,我这是朝廷认可的,不只是他桓立的认可的,只要大周还在,这凭证就有用。”他涨红了脸,一字一句大声说道。
两人见平时柔弱的文人突然认真起来,也是吃了一惊。但看到文人局促的样子便又升起轻蔑之意。
“好啊,你倒是说说,你纸上写的祖产在哪里?”
文人表情严肃的向前走了一步,。正色道:“营州,邢阳东五十里。”
哈哈哈哈
听完文人的话,黑皮顿时大笑不止。
“你不是疯了吧,邢阳是胡梁的国都,而且现在义军的冉亮冉大帅,正领着三十万义军攻城,你倒是可以问问冉大帅给不给你这地方;要不你也率领三十万大军去抢,那样的话别说邢阳东面五十里,就是整个邢阳城也是你的。”
“你……粗鄙。”文人被说的一时语塞,只能用他所知道的嘴恶毒的话来攻击他。
瘦狗拍了拍笑的上接不接下气的黑皮的肩膀,指了指咒骂的文人。
“黑皮,他能不能向冉大帅要到地先放到一边,咱们是不是还有事没和他说完呢?”
瘦狗和黑皮阴笑的走到文人面前,一人一个胳膊把他生生的架到了他们的桌前。
“快说,你黑爷爷等着听呢。”黑皮向脸色发白的文人挥了挥拳头说道。
文人盯着黑皮的拳头咽了口唾沫。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说完,文人看了看明显已被说懵的两人,趁机挣脱了出来。
“这几句你们可听过?”文人一边说一边活动了活动被这两个粗坯弄的生疼的胳膊。
“陆公子就凭着这首词,才击败众家公子,赢得怡红楼花魁娘子青睐的。”
黑皮和瘦狗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感觉就是眼前这个穷酸文人为了脱身随便编出来骗他们的。
“这都是啥东西,一句人话也没有,还说是陆公子写。说不定是你瞎编的。”
我要是能写出这种词句还用和你们这两个粗坯嚼舌头。早就有了官身,那时候你们要还敢把本大人架来架去的,不打你们板子才怪!文人心中暗想。
“你们也不想想。陆家是什么背景,那是誉满大周的四大世家之一。陆少爷是什么人?不说人家的大伯是权倾天下的吏部天官,就是人家的亲爹也是咱吴州的长史。谁不知道现在的刺史大人就是摆设。真正说了算的是长史大人。就这背景,这家学。能写出什么摸头摸脸那种淫词滥调?”文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至于你们两个粗坯为什么不知道?那太正常了,这是我们文人圈里的美谈,你们这些粗坯能懂吗?真是有辱斯文。”文人很自然把自己归到文人圈子对粗坯圈进行惨无人道的嘲讽。
可是他忘了一点,现在这条街上只有他一个文人,剩下的都是粗坯。
真是应了那句话“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况且他连秀才都不是。
瘦狗和黑皮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文人说的话,但是文人的嘲讽之意他是听出来了。
“呦呵?你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臭穷酸,还敢看不起你爷爷们。今天就让见识见识什么是斯文扫地。”瘦狗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成语用到这里,别说还挺合适。
“对,你的话对我造成的成吨的伤害,今天我们的两个饭钱你请了。”黑狗念念不忘他的饭钱,好容易碰上个好欺负的,能轻易放过。
“你们两个怎么不讲道理……”
文人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两人架了起来。足不点地的被架向摊主李三宝。
“两位叔叔别欺负他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三人的背后传来过来。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瘦小女孩插着腰站在他们三人身后说道。俨然一副小管家的表情。
她穿着一件很薄的红袄,梳着一对丸子头,双脸冻的发红。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嘴唇薄而发白,一双大眼睛中有些血丝。虽然显得很是可爱,但看的出她现在处于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
黑皮和瘦狗看到小女孩。立马把文人放下。惊魂未定的文人立马躲在了她身后。
“草儿,叔叔和他开玩笑呢,哪能真收拾他啊。”
“两位叔叔一共吃两碗粥。四个饼。总共十个钱。”草儿迅速的清点下两人的桌子。然后伸出小手向两人要钱。
瘦狗把黑皮往前一推。黑皮脸色大变道。
“不是说好一个饼,怎么变成我请你了?”让铁公鸡拔毛谈何容易,黑皮不住的抗议。
刚一回头。瘦狗早就如脱缰野狗般的跑远了。
一场事关读书人脸面的危机,被一个十岁小女孩轻易的化解了。
劫后余生的文人长叹一口气,心中暗道:辛亏没有让他们得逞,否则大周的文脉就断了。
只不过,一直蹲在李三保早点摊附近的乞丐把刚刚的文坛灾难看的明明白白。
“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