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洪剑容的遭遇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一群外地乞丐。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还有一句话“不是猛龙不过江”。
而现在洪剑容这批地头蛇被过江龙打的那叫一个抬不起头来,真真正正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果只是业务能力不足也就罢了,竟然连官府也帮着他们,沿街乞讨时只驱赶本地的乞丐而放过外地的乞丐,这让洪剑容直呼“太南了”。
洪剑容估计有说书的天赋,把本来尔虞我诈的权谋剧,硬生生地说成了悲伤凄苦的伦理剧,把自己这边人形容成忍辱负重的本分人,而对方是则是狗仗人势的恶人,再加上他讲述时情感把握得很好,声音抑扬顿挫,竟把旁听的阿英说得眼圈泛红。
陆云眉头紧锁,脸上尽是焦虑之色,终于他忍不住打断了洪剑容声情并茂的演说。
“洪篓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我目前要去救人,不是听你讲故事,你要想讲等事情结束以后,咱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你现在只要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告诉我她们两人的下落。”
洪剑容听到陆云的问话后,脸色微微一变,嘴咕哝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陆云这种问话,这哪里是谈判,分明是逼问,不过他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陆公子,你要的方位就在这信封里,这事本该江湖事江湖了但……,”洪剑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答应的帮我处理那帮的外地乞丐吗。”
陆云早就明白了洪剑容的意思,这些所谓的江湖游侠,其实和野兽一样,都有自己的活动区域,如果有其他野兽进入他的区域觅食,就一定要赶走对方,否则自己就有被饿死的风险。
现在最要命的,不是对方实力强劲,而是对方有官府的支持。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游侠想和官府斗,那就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要考验他们的金钟罩功夫有没有练到家的问题了。
洪剑容摸了摸发凉的后脖颈,深知自己估计扛不住官府的鬼头刀,这才找上陆云这个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做这件事。
陆云虽然不喜欢被人利用,不过看在两人目的虽不同,但都有共同敌人的份上,他也就不计较了。
“那帮乞丐拐卖人口触犯了大周的律法,自然要受到严惩,陆云虽没有官职,但陆氏也世受皇恩,自然也有为民做主的义务,这怎么能推辞呢?”
陆云连消带打的一番话,既提升了自己参与事件的合理性,也算是给了洪剑容台阶下,让他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毕竟去官府举报同行这件是要是传出去的话……江湖人,社会人不就是活一张脸吗?
洪剑容笑着把信封递了过去,这回的笑容和之前不同,不是那种挂在脸皮上的笑容,而是发自肺腑真诚的喜悦。
“陆公子说得好,洪某也是大周的子民,自然要和这种恶势力做斗争,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洪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种说不说均可的场面话,对陆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很多时候“以后”和“看吧”是一个意思。所以陆云就也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一定”后就撕开了信封。
陆云刚要撕开信封,阿英忽然猛地伸手将信从他手中抽走,在陆云惊愕的目光中,打开了信。陆云想凑上前看,却被阿英一把推开:“你还是别看了。你一个连墙都翻不过去的人,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要救人?还是我去吧。”说完阿英扫了眼信中的内容后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陆云眼睁睁看着阿英霸道地将信占为己有,陆云只能看眼洪剑容,希望这个偶像能给自己主持下公道,没想到他也一样无奈耸耸肩,苦笑一下,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堂堂洪大侠,感到此刻被这俩人硬生生塞了一把狗粮。
“阿英,洪篓头是希望我去的,你说是不是?”陆云看着阿英向洪剑容问道。
“你少胡说,洪篓头是仁义无双的大侠,哪能让你个武功差劲的人去送死?”说完便也看着洪剑容说道。
洪剑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大侠的人设给坑了,可他又没办法反驳,总不能承认堂堂的大侠洪剑容故意让一个功夫差劲的人去送死吧。
经过阿英一闹,陆云急切的心情反而渐渐平复了下来,这才让他注意到她说的话。
打掉这帮害人的外地乞丐看起来是洪剑容解决了竞争者,陆云救回了如烟和红鸾,和庐安官府安破获了大案的三赢局面,但其中却有一个巨大漏洞,那就是洪剑容和官府只要出个地点或者站着不动就可以了,陆云和阿英却要以身犯险,用命来换。
如此一来这笔交易就十分不划算了。
可陆云已经答应下来,食言的话又说不过去,陆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盯着洪剑容再次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来:“洪篓头,不知你刚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洪剑容本来觉得陆云已经落入局中,却没想到他再次对自己露出了令人发毛的笑容,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装糊涂:“陆公子问的哪一句?”
陆云比划一个撕信封的动作,然后模仿他刚刚的语气说道:“陆公子说的好,洪某也是大周的子民,自然要和这种的恶势力做斗争,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洪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他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在他说每一句话时候都加上的停顿和语调,让这句场面话颇有了些义薄云天的味道。
洪剑容不知道陆云想要做什么,但又不能说不是,只能点点头、
“既然洪篓头快人快语,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你,巧了,我今天正好有件事儿需要您帮忙。”
洪剑容没想到,自己一句场面话,竟被陆云给抓住了大做文章,看样子这小子已经反应过来,想逼自己出手,可自己恰恰是顾及身份才不能出手,所以大费周章找来陆云。
陆云见洪剑容面色凝重,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洪大侠仁义无双,一定不会真的让我们两个人独闯那乞丐窝的吧?”
洪剑容听到此话,脸色微微一变,依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是自然,洪某怎么会只让你们二人涉险?”
陆云见洪剑容松了口,不等他再说什么便迅速追问:“这么说洪篓头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了?”
“啊这……”
“洪篓头侠肝义胆,陆云自然感佩,只是您声名在外,容易被人认出,恐怕不好,我看不如派些身手不错的弟子与我们一同前去。”
“陆公子所言甚是,其实老夫也是这么想的。”洪剑容一听陆云不让自己去,吁了口气,立刻假惺惺起来。
陆云心里嘀咕,你是这么想的才有鬼呢,糟老头子坏得很。但看到洪剑容松了口,便忍住心中鄙夷,趁热打铁追问:“那不知道洪大侠打算派多少人跟随呢?”
真是个小狐狸崽子啊!
洪剑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好对付,他那常常眯起的眼睛此刻已经睁开,有些不大自然地问道:“陆公子的意思呢?”
“五六个吧,多了也没用。”
“好。”
陆云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
“人有了,兵器总还是要有几把的,洪篓头不会让我们几个人赤手空拳和对方争斗吧。”
“那是,那是。”洪剑容见陆云又提了条件,暗叫不好,但又没法拒绝,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你说多少把合适呢?”
洪剑容两个眉毛都拧到了一起,咬了咬嘴唇。
“你说呢?”
“我有一把匕首,就不用准备我的了,剩下的人每人两把,一共十四把兵器。”
“没……问题!”
陆云掰着手指头又数了一番,然后又对洪剑容说道。
“进去后难免出现各种情况,甲胄总是必要的吧。”
洪剑容听完心中一惊,赶忙走到陆云身边,然后揽着他的胳膊小声道。
“陆公子,这人和兵器都好说,只不过这甲胄……”
“甲胄怎么了?”陆云眉毛一挑,抬高了声音。
“陆公子!”洪剑容想伸手捂陆云的嘴,可又不敢。
“根据大周律法,民间私藏甲胄可是重罪,我这里哪有那种东西。”
“根据大周律法,民间私绘舆图也是重罪呀,洪大侠这副图在我看来可比我爹书房里挂的那张还详细呢。”
“公子……这是哪的话,我尽量筹措还不行吗,先给你一副。”
陆云瞥了他一眼:“就只有一副,怎么够八个人分,我还不如把舆图献给庐安太守黄伯伯,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能送我个十副八副的呢。”
洪剑容闻听此言哭的心都有了,这副舆图送到太守大人那里,他就要做好跑路的准备,当下便咬了牙,发了狠。
“陆公子,两副甲胄,三副皮甲,你看怎么样?”
“我们八个人,你就五件甲,剩下的三个人怎么办?给人家送人头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陆公子,人这里……”
陆云不等他说完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这还不如把这舆图给我家老陆头,他向来喜欢这类东西,说不定他高兴还能给咱们几匹马呢,你说是不是?”
刚刚洪剑容是欲哭无泪,那么现在他就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说这图落到太守大人手里,他以后就不用在庐安城待下去了,那么这图要落到陆尚大人手里,他可是在整个吴州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现在他十分后悔招惹陆云这个混世魔王,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也只能硬着头上了。
“公子!我本身就是乞丐出身,家底不厚,三件甲胄,四件皮甲,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要还不行的话,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能换几个钱吧。”洪剑容心一横索性闭上里眼,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样子。
陆云哑然,他没想到江湖上有名的大侠竟然在自己面前耍起了无赖。
“这样吧,我这里八个人每个人身上都要有甲衣,这是我的底线,我也不要甲胄了,八件上好的皮甲给我准备上。”
听到陆云的话,洪剑容的眼睛顿时就睁开了,再也没有了要是寻死觅活神态,仿佛恢复了几分大侠的架势,随后他连忙用力地点点头,生怕陆云改了主意。
要到八件上好皮甲的陆云高兴得就像一只偷鸡蛋得手的狐狸,他围着洪剑容一连转了几圈,然后再一次向他伸出了手。
洪剑容两眼一闭,欲哭无泪,我的钱啊!说好的富贵闲人,说好的纨绔子弟呢?这个陆家公子比强盗还要强盗,比土匪还要土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