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目前处境十分尴尬,她也搞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只知道红怜说完给陆家不会亏待自己这句话后,就火急火燎了地跑了出去。把她一个人晾在了房中,正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候,红怜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搀起她就向门外走。
陆府占地广大,以至于她们两人走了好一会都没有走到目的地,这让阿英终于忍不住了。
“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了?是去见陆大人吗?”
红怜见她问话急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缓了一会。
“见老爷着什么急,咱们现在去见夫人。”
“为什么要见夫人?”
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红怜充满怜惜的看着阿英。
“你别问了,总之见了夫人对你没坏处,有夫人给你撑腰,我看陆府还有谁敢欺负你!”
说完红怜便又把阿英搀扶起来,阿英虽然依旧没有搞清楚给陆尚送信的任务怎么就变成了非要先见陆夫人不可,但她从接触红怜的这段时间来说,知道她不会害自己。
“姐姐,我看你还是没有缓过来,要不再休息一会吧。”阿英见红怜有些微喘有些担心。
“我没事的。可不能让夫人等太久,咱们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心眼。”
“什么?”
“两年前,老爷在李大人家多看了他家的艺伎两眼,回到家就被夫人……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又走了一会,当她们刚刚穿过一座已经有丝丝春意的花园后,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便飘了过来,让红怜高兴不已。
“妹妹,看来夫人十分看重你啊。”
阿英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的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红怜。
“能闻到这香味吗?”
阿英点点头。
“好闻吗?”
“我以前从来没有闻过这么让人舒服的香味。”
红怜听完阿英的回答,立刻露出的一副理所当然表情。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龙涎香,不要说你没有闻过就是整个大周也没有几个人闻过。即使是夫人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一般她可不会拿出来用,今天为了你连龙涎香都用了,足见对你十分重视。”
“姐姐说这香价值连城,到底值多少钱?”阿英对龙涎香根本没有任何概念,既然红怜说陆夫人十分重视自己,这香又这么贵,那么她就一定要问清楚价钱,这样以后回请的时候自己才能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接待她。
就是让红怜猜上一万遍她也猜不到阿英居然会问龙涎香的价格,正常人的反应不是应该先大吃一惊再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吗?
“这……,这龙涎香有钱也买不到而且产量极少,非要给个价格的话,我估摸着龙涎香怎么也要个三五百两金子才能买一两吧。”
听到价格阿英倒吸一口凉气,一两黄金能换十两白银,三五百两黄金就是三五千两白银。足足三五百士兵一月的粮饷,想到这里阿英立马打消了回请陆夫人的念头。
阿英刚刚走进房中,那股浓郁的香气便从青铜兽炉中喷出,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这见屋子和陆府其他的屋子都不同,在陆夫人的要求下,一切属于世家大族的装饰例如:油漆丹膛,天花板上的藻景图案,富丽堂皇的琉璃瓦筒,统统的都让她摒弃了。她只是在屋内挂了一副巨大的山水画,画中有山,有水,有树下垂钓老翁,也有在水中玩耍孩童,好一副悠然自得的画面。也正是有这副画的原因,让整个屋子布置都显得淡雅清远,与世无争。
红怜把阿英安顿好之后,便小声对她说道:“即使是夫人很看重你,你也要谨言慎行,最好问一句回一句,夫人最讨厌抢话说的失礼之人。”说完红怜就走进了房内的一间屋子。
房中的陈设不多,除了这幅巨大的山水画就只剩下些简单的桌椅,阿英虽然不懂字画但也知道房中的这张山水画也是罕见的佳作,便细细看了起来。
看到这颇为灵动的画作,阿英本想说出几句很有水平的话,可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指着落款上的名字说道:“这个叫庾政的人画的真好。”
真应了那句“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的卧槽走天下”的至理名言。
突然阿英感到身后有人轻轻拉了自己一下,便转头看去,看到红怜正紧张地盯着自己,使了一个眼色,顺着红怜的使眼色的方向,阿英这才发现就在红怜身后不远一个妇人正看着她。
只见夫人梳着一个凌云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金厢倒垂莲簪和一支鎏金蝴蝶赶花步摇,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齐腰袄裙,手捧一只散发着香气的金虬手炉。
她神情温和亲切,气质高雅。
“姑娘也对庾左军的画感兴趣吗?”
陆夫人崔氏声音和缓而轻柔,丝毫没有表现出阿英印象中大族盛气凌人态度,但依旧让她产生一丝慌乱。
“庾左军是谁?这画上的落款明明写的是庾政啊。”阿英心中暗叫不妙。
她在艺术方面的造诣几乎为零,被陆夫人这么一问,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崔氏见阿英不说话,只怪自己的吓得了她,便替她解释道:“世人皆道庾左军的仕女图当世一绝,可谁能想到他画山水田园的水平丝毫不亚于他的仕女图,尤其是在这如此恢弘的画布上作画,不能不称作他的最得意之作。”
阿英听完崔氏的解释之后更加一头雾水,这些非常浅显的书画名词她一句都没听懂。
仕女?山水?田园又是什么?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墙上的这幅画很好看而已。
可作为一个来自北方的信使,她即使不懂也不能被人看出来,这关乎义军的面子问题。
既然不懂,索性就不说话,她可没有陆云那种无理还能搅三分的厚脸皮。
崔氏见依旧不理自己,让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一时就这么僵持住了。
“夫人,庾大人以仕女图见长,想必很少有他的山水田园图在市面上出现,所以冉姑娘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红怜这句话很巧妙,妙就妙在即夸奖了夫人又为阿英解了围。
崔氏赞许地看了看红怜,随后说道:“真是疏忽了,突然让姑娘品评一件从来没有在市面上出现的画作,确实难为姑娘了。”
阿英总算从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心中长出一口气,也向红怜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小女子才疏学浅,让夫人见笑了。”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客气话,可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的,效果当然也是相当不错,崔氏听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崔氏笑盈盈地看着从刚刚就一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阿英,心中不但不反感,反而还越发有些喜欢她,崔氏看的出来这是阿英第一次打扮成世家女子的模样难免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让崔氏产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阿英自然知道崔氏一直都在盯着她看,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在战场上攻城拔寨就像喝水一样的她,怎么在一个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贵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管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阿英心中顿时升起一阵豪迈之气,抬起头就向崔氏目光迎了上去,可就在与崔氏目光接触上的一刹那,让她想起了刚刚在名画面前丢脸的一幕和红怜一直强调崔氏在陆府中的地位,让自己好不容易才攒起的一点点豪气瞬间就消失了,气势顿时就弱了三分。
崔氏看着不安又羞涩的阿英,脸色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走到阿英身边拉起她的手,用一种亲切的好像唠家常的口气说道:“姑娘就是冉英吧,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阿英显然没有被一个贵夫人拉住嘘寒问暖的经验,只能挤出一点笑容,心中暗暗道:“陆云这个家伙是挺麻烦的。”
“姑娘是哪里人啊?家中父母健在吗?可有兄弟姐妹?”
崔氏一番连珠炮般的发问,明显让阿英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红怜见状轻轻拉了拉夫人的衣袖,才让她停止了发问。
“刚才失礼了,请姑娘不要见怪。”崔氏抱歉得对阿英微笑道。
“夫人这是哪里话,是我大惊小怪了。”
崔氏对阿英的回答十分满意,便又说到:“姑娘是不是会些功夫?”
刚刚崔氏拉阿英手时便感到她的手比寻常世家女子粗糙一些,尤其在手掌和虎口处居然磨出了茧子,明显是长期握着棍棒一类的东西才形成的,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不可能去种地,所以才猜想阿英是否习武。
阿英本来也没想对陆家隐藏自己的身份,崔氏这么一问她索性就直说了。
“小女子,确实会一些粗浅的功夫,不知夫人……。”
没想到阿英刚刚说完崔氏便高兴的说道:“会功夫好啊,终于有人能治住陆云这个惹事精了,以后要多多麻烦你了。”
“我为什么要治陆云?”阿英一头雾水。
“治不治,怎么治都是你的事了,我就一个原则,只要他脸上没有伤,能看得过去,随便你怎么折腾。”崔氏现在满脸都是一种解脱的神情。
陆夫人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委屈的声音。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你要把我交给谁?”
其实陆云刚刚跑回房间后才知道阿英并没有回来,联想到红怜好传闲话的属性,便觉得阿英很可能被母亲叫走了,于是他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到母亲这里,哪想到他刚踏入房间就听见,母亲要把自己交给别人处置,才忍不住出声问道。
崔氏见陆云灰头土脸的形象,轻轻皱了皱眉,然后指了指阿英。
“交给她处置你,你这孩子也该收收心了。”
陆云走到母亲指的那个女子身边,好奇地打量她一番,只觉得眼前的人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陆云你现在开始装不认识我了。”
“阿英!”
现在的阿英光彩照人那还有一点乞丐的影子,怪不得陆云一时没认出来,但她的声音陆云是绝对不会认错了。
“不是让你梳妆好去找我,你怎么来这里了?”陆云歪着头向陆云的耳边凑了凑小声道。
“你以为我愿意来,是……”
阿英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氏插嘴说道:“云儿,是我让冉姑娘来的,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不用为难人家。她现在不能生气。”
陆云听完母亲的话心中一凛,他想不明白,自己才和阿英分才几个时辰而已,母亲就成为了阿英最坚实的靠山,这让陆云柠檬了。
“没有,我没有说她不好,我就是关心关心她而已。”陆云可不敢在母亲面放肆,只能尴尬的替自己解围
崔氏淡淡看了陆云一眼,然后便对阿英说道:“陆云这孩子就是缺少管教,以后要麻烦你了,要是他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崔氏的这一番话,算是把陆云和阿英都说懵了,一时间竟然都无言以对。
崔氏看着面前呆如木鸡的两人,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倦意,眼前的两人显然都没有准备好,但木已成舟,也由不得她这个做母亲多做考虑,只能尽快的把两人的给办了省得闹笑话。
所以她想安安静静的把整个事情想清楚,不至于出现什么纰漏。
“云儿,冉姑娘脚上有伤早点去,你扶人家去休息吧。”崔氏摆一摆手示意两人可以走了。
两人显然并没有从刚刚震惊中缓过来,依旧待在原地不动。
红怜见两人呆在原地,赶忙上前。
“走啊,还愣着做什么?”她说完话,便一手一个拉着两人向门外走去。
在红怜的拉扯之下,阿英是最先缓过来的。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见陆大人了,问你话呢。”阿英对陆云说道。
“嗯,陆大人……!!!”陆云这才想起带阿英进府的目的,急忙甩开红怜,转身向母亲说道。
“娘,这次我们来主要是想见爹一面。”
“你爹就在书房待着,你自己去便是。”
“可是……可是……”陆云没法说自己不敢去书房的原因,向母亲投来求助的目光。
崔氏白了一眼陆云,早就习惯了儿子的这种目光,每次他和陆尚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陆云都是这么看着自己。
“晚饭的时候你们去承恩厅等着。”说完崔氏转身走进了卧室。
“承恩厅!”听到这个名字后,陆云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