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心想杜思说的有理,反正这案子现在的难点已清,同时也证实了猜测。自己也不敢让杜思多有久留,随即差人把刑枷给杜思带上,客客气气的送杜思离开京兆府。
正泰皇帝身边的公公太监们,虽在宫里是服侍皇上的下人。但出了皇帝的视线,在大家看来,就是权利甚大的官员。在国家的权力中枢当中,太监已经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任谁都要忌惮三分。越是和皇上亲近的太监,地位越尊崇。
太监们也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对皇上越忠心,给的权力越大。他们的眼中不会考虑别的,皇上喜欢的我们就要做,皇上不喜欢的我们就要杀。圣上自然投桃报李,在国家机器这条大船上,递给太监们一条船桨。
整个皇宫加上地方,全国上万名太监在中央或地方担任着要职。京城中皇帝设有司礼监,由太监团体的核心人物任职,原意本是帮皇上盯一些面子工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变化。在当今的朝局下,国家政令,都是皇帝给方向,官员起草,太监负责审阅,最后皇帝拍板执行。权利分属明确,文官和宦官相互监督,皇帝可以落得清闲一些。
司礼监在京师还有一个下属,东厂。这个特务谍报机关一直被称作皇上的第三只眼,监督百官,要案侦办,替皇上设私刑,是个充满神秘和恐怖的机构。
杜思入狱前就是东厂的一名中层,他因侦办案件能力出色,被从地方推荐到京城,安排到东厂。几年熏陶下来,他越发看不惯东厂的行事作风。东厂的领导——厂公陈群,对杜思也是又爱又恨,既欣赏他的办案能力,又厌恶他的不听指挥。
杜思慢慢在东厂,成了一个只有侦办权,没有行事权的边缘人。眼下杜思身在诏狱,既可以说是大不敬的事在因素,也有上级不待见的人为原因。
回诏狱的路上,杜思在思索着京兆府尸体的种种线索,这回时可比来时规格高了不少。来时是几个差役领着步行走路,回时杜思已经坐在了一顶窄轿中。想来一是因为去时华三闹的那出意外,二是郑芝估计交代好了手下好生礼遇杜思,这帮差役见识到了杜思的本事,心下佩服,自然护送水平就上了一个档次。
杜思心中暗暗好笑,这郑芝虽说讲起话来七八分虚情假意,可真是个懂得变通,能屈能伸的之人,自己以后在这方面可真当多向郑芝学习。
轿子行过闹街,转入小巷,耳边的市井吆喝买卖之声渐弱。杜思确实倦了,轿子颠起来又十分舒服,于是倚靠着轿子昏昏睡下。不知过了几时,轿子突然猛地一停。
杜思醒来,只听轿外之人说“到地方了,杜大人请吧”这声音分明已不是来时的那群差役之声。杜思挑开轿帘,阳光正烈,杜思适应了一下光线再定睛一看,这里却又哪里是东厂府衙,赫然是南城的醉仙楼。眼前这几位竟也是自己不认识之人。
杜思充满疑惑的问向几位陌生人“几位可知在下是诏狱获罪之人,刚才和我同行那几位差役又在哪里?”当中一位约莫不到二十岁,身材瘦削的白净年轻男子,面无表情的缓缓回到
“杜大人不必多虑,我们已经和京兆府完成了交割。过一会儿自会再将你再送回诏狱,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老祖宗想见你,请吧。”
这男子虽说又高又瘦,可说出话来的声音竟像个女子般柔弱。杜思心念一闪,当即明白了,这该当是皇城里的公公。但皇城对太监管控严格,平时很少见公公们便服出访,那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年轻公公说话的气势就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威风,但不知道这么大口气的公公口中的老祖宗又会是什么样的朝中大员。
杜思跟随年轻的公公绕到了醉仙楼院,一扇鎏金的大门气派十足,公公将杜思引入门中。只见里面是一个四根金柱支撑的铁质平台,柱子上雕虎画禽,当真巧夺天工。
平台上有一处铁杆机括,公公轻轻一扳机括,“铛”的一声。平台在铁链的推动下缓缓上升,径直上到了醉仙楼的顶层。门扉打开,杜思踏下平台,眼前的景象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说不出的富丽堂皇。正当中一个屏风,上面画的是五位艳丽绝伦的妙龄少女,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杜思看得入神,身后门被关上,随后传来铁链缓缓下坠的声音。那带路的公公已经离去。
“杜思,你来了,过来说话”一个慈祥的声音传来,但却带着让人不能抗拒的强大力量。
杜思循声找去,声音是从屏风后面传来。杜思绕过屏风,见屏风后摆着一张十人大桌,桌上杯盘狼藉,显然是吃过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饭桌。
纵是这样,也不难看出菜肴的精美,山珍海味,还有一些雕工堪比艺术品的摆盘。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正低头盯着桌子,说不出的高贵却又平易近人。杜思行礼道“在下杜思,不知道大人找我来何事?”
老者缓缓抬起头来,杜思一看大吃一惊。这老者虽无胡须却佛像十足,一对耳垂又大又长,大眼圆脸,面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老者道“杜思,你很有名,我可认得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杜思道“大人能直接从京兆府手里接下我,必是宫里的公公了。但不知公公突然把我叫来,是有何事吩咐?”
正说话间,楼下传来了金鼓齐鸣之声,侧目望去,只见楼下一个道士坐在一座大车上。车上铺着一个偌大的道台,正中一张供桌,几面靠旗,一侧摆着一面大鼓。道士正一边舞蹈,一边敲鼓,动作夸张,引得周围百姓频频瞩目。
老者道”黄神仙的法事开始往皇城去了,太子的消息马上该送到后宫了,咱们谈不了多久。我是司礼监右秉笔申义,请你来查案。“
杜思大吃一惊,这眼前的公公来头着实不小,竟然是太监最高权力机关—司礼监之人。杜思盯着申义的眼神仔细看,这申义的笑容已经收起,一双大眼直直的看向自己,似有说不出的期待。
杜思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从口中蹦出几个字“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