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安城的夜有些凉,即使冬季都过去很久了,依然这样。
王尚书回去简单吃了几口后便带着老师说的几句话沉沉地睡着了。
此刻,他的老师稍微多喝了两杯,也醉卧在小妾的怀里做着有些甘甜的美梦。
二皇子又想了一遍皇姐带着自己玩耍的画面,确认记忆里的那张脸依然清晰,便也很满足地睡下了。
只有王二此时正打着哈欠在城墙之上踱步。原因无他,领班正撸着袖子摇骰子,他输光了今天的份额,只好出来换下一个人进去接着玩。
城墙之上,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反思自己。
思考良久,当一只飞蛾奋不顾身扑向火焰之时,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输。
就在他与站岗那哥们儿兴奋地分享自己的经验时,一支弓箭“唰”的一声从他耳旁飞过,继而钉入了城楼的木柱之中。
略一惊吓,王二正准备问候射箭之人的祖宗家人,却一眼瞟见那支弓箭下绑缚的一块令牌。那块令牌造型奇特,并非常见的虎头制式,而是一个鸟头制式。
王二心头一凛,心想不会是那位母老虎吧。
他拔出箭支,取下令牌之后,瞧了一眼那上面的孔雀头像,暗道不好,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那块令牌嘛!
此时,他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应付城墙下纵马刚至的母老虎叶果果,另一个是赶紧通知领班收拾收拾开城门。
没有犹豫,他先是冲进刚刚玩牌的房间,将令牌在领班面前晃了晃,然后说了句快开城门之后。立马跑回城墙之上为领班他们拖延时间。
就在领班指挥众人手忙脚乱打扫战场之际,王二在城墙上开始询问来人姓名。
叶果果明显不想废话,大声道:“看了令牌,还不赶紧开城门放我进去?”
王二道:“将军大人勿恼,小的刚调过来,您这块令牌我瞧着生疏的紧,是以还请将军大人明示姓名。小的立马就去上报上官。”
叶果果又吼了一句道:“赶紧给爷滚下来开门,再晚小心我揍你。”
王二此时内心一片绝望如杂草一般疯狂生长。
但在绝望背后的希望支撑下,就在叶果果说话期间,他频频看向玩牌的房间。只期盼自己这群猪队友能赶紧收拾妥当好下去开门。
而当叶果果的语气明显不善之后,王二只好道:“叶大人,叶将军请稍安勿躁,我立马去禀明上官。”
说完,也不管叶果果在下面气到跳脚的反应,复又回到房间,眼瞅收拾差不太多,便同领班商议道先下去几个人开门,其他人做最后的收拾。
叮里当啷几声,几人的武器在城墙上面划拉了好几个痕迹。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打开城门之后,城楼房间内的声音也趋于宁静。
王二有些紧张,还在疯狂思考叶果果兴师问罪的应对之法。
但没想到的是,叶果果骑马冲了进来,未曾停留便直接朝着皇宫方向冲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王二怀疑这人有阴谋,但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想了想她中气十足的骂街,这么高调的阴谋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当马蹄声消失在尽头时,领班才一边扶着头盔一边跑了下来。当王二准备递过令牌给领班时,领班都没接,直接说:“你明天下值以后就直接去还令牌吧,反正明天你休沐。”
说完,领班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挥手示意他们把城门关好。
王二有些傻眼,想这种巴结叶家的机会就这么不要了?其实他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巴结叶家的机会。所以,看着手中的令牌,一时之间也有些无奈。
且不说王二归还令牌的事情,叶果果打马而过,直扑皇宫。
这也就是她,换了其他人,根本没有如此超然的特权。
可就算如此,到了皇宫的门口,她还是被一脸严肃的侍卫拦在了门外。
本想拿出令牌让他们让路,但刚刚只顾着赶路,完全忘了令牌的事情。
但看此间两个侍卫,叶果果感觉就算是有令牌也不太好使。毕竟这时候想要进宫,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果果想了想对着其中一个侍卫说道:“这样,你进去找元顺大总管通禀一声,就说叶果果有要事求见国主。”
见侍卫面露难色,叶果果突然感觉城墙之上的那两个士兵要可爱多了。本想好好说话的叶果果突然也有点失去耐性,竟阴沉着脸说道:“你们尽职尽责没错,不与你们为难,让你去找元顺要再推三阻四,爷少不得拆了你家。”
威吓声下,那侍卫也多少记起一点叶果果的威名,抱拳一礼道:“叶将军稍后,小的这就去禀告元总管。”
话音一落,那侍卫转身屁颠屁颠去找元顺。
叶果果心中也不免有些怅然,这都什么榆木脑袋,非逼我凶一下才肯听话。想到此,不自觉看了另外一个侍卫,那侍卫本来盯着她看,结果发现她猛然瞪了过来,心里哆嗦了一下。好在平时训练没有偷懒,这才能硬扛着没有腿软倒下去。
当有些焦急的叶果果都想找僻静角落翻越宫墙而入时,元顺跟在侍卫的后面就出来了。
原本来说,一般的大臣必然是不用元顺出来迎接。
但这种情况下,元顺必然还是要出面。毕竟在某些场合下,他就代表了国主。
南林朝野内外都知道国主看重叶果果,所以,元顺跟着出来也不至于引人疑心。但这些都只是在别人看来。
在叶果果眼里,元顺的笑容确实有些过分了,满脸堆笑的同时,眼神之间全无笑意。只是叶果果也知道,元顺这是在做戏。
当两人走到安全距离之后,叶果果当先拱手施礼。元顺似乎慢了一拍,见叶果果低头下去,立即一甩拂尘,也拱手还了一礼。
叶果果本就只是客气一下,也没怎么注意姿势的标准与否,点了下头就算全了礼数。就在她抬头时,元顺刚甩完拂尘。目力极好的叶果果一眼就瞧见元顺被拂尘刚好遮住的那只手悄悄指了指她右手边的一处所在。
叶果果一边思考着那右边的位置所在,一边与元顺客套了几句。
随后,元顺转身离开,但没走两步便回头说了一句:“叶将军留步。”
叶果果本来还在思考问题,被元顺这一句拉回了现实。
见叶果果有些懵,元顺说道:“得知公主即将返京,国主前几天就已经吩咐老奴着手准备公主的返京仪式。烦请将军禀明公主,以免到时候公主返京之际受了什么惊吓。”
当元顺在结尾咬了一个重音之后,便转身离开,不再多做言语。
而也正是惊吓一词,让叶果果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件事情。而林靖雪受到惊吓的地方,就在右手边不远的一处僻静之地。
一念至此,叶果果翻身上马,朝着来时之路疾驰而去。待行了两息,感觉没人再留意自己之后,叶果果将马栓在一处角落,安抚一番后便身形一闪,朝着当年那处有狗洞的宫墙奔去。
此时元顺也回了宫内,帮国主掖了掖被角之后,便吩咐左右好生照顾。自己则朝着住处走去,本来跟着服侍他的两个小太监,此时也被他打发着去做了别的事情。
静谧的夜仿佛给天地按下了暂停键,但在黑暗之中,有太多的东西在不断游移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比如借着夜色掩护,绕过巡守侍卫的叶果果。
当她靠近被开了狗洞的那段宫墙时,却发现宫墙早就被修缮一新,哪还有什么狗洞。就在她兀自发呆,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原本自成一体的宫墙突然开了一丝门扉。
戒备心陡然升起的叶果果,摸出了一把浸了毒的匕首,将身形没入了黑暗之中。
只见那门扉中探出一个脑袋,嘴里轻轻唤着“叶将军,叶将军”。叶果果见来人知道自己,戒备心稍减,现了身形。
门中那人见猛然间出现一个人,被吓得嘴里还轻轻“哎呀”一声。待他看清楚叶果果身形时,便彻底打开了那扇供一人进出的门。
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叶果果单膝跪地道:“见过叶将军,卑职马骐,绣衣局二处干事。”
叶果果是知道绣衣局的,只是打交道不多。但从干事一职想来,应该只是绣衣局的普通成员。于是,叶果果点了点头说道:“你先起来吧,上面怎么说?”
马骐依言起身之后,再次抱拳一礼说道:“回叶将军,元大总管在绣衣局等您,您请这边走。”
说完,微微侧身,做了一个单手请入的姿势。
叶果果没做他想,将戒备心理放在合适的位置,左右手看似自然下垂,但还是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随即点了点头,便当先走入了那扇门。
待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那处与当年并无二致,只是狗洞改成了门,叶果果也不用费力气翻墙而入。
当马骐将门关好之后,叶果果惊讶发现那门竟然与墙融为了一体,丝毫看不出有门的样子。听说绣衣局里奇人无数,想必定有那精擅机巧之术的人。
马骐走到了叶果果前面,做单手引路姿势道:“叶将军请跟我来。”
言毕,便领着叶果果径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