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亥时过半,渐入深夜,但是气势恢宏的王府却是灯火璀璨,热闹非凡。
王府宽阔的中央广场,高高的戏台上,伶人正在卖力的表演着汤显祖的《牡丹亭》。
台下,福王朱常洵和他的妻妾及几个儿子听得津津有味。
体重超三百斤的朱常洵根本无法长时间坐着,所以干脆摆上一张华贵的大床,然后直接躺上去,既舒服又暖和。
旁边摆着几个果盘,婢女细心的剥好水果,然后小心的放入他的嘴里,简直恨不得别人替他嚼好了咽下去。
大儿子朱由崧也是见样学样,已经得到了老爹享受的精髓,一身肥肉的他也由几个婢女认真的服侍着,好不快活。
所以正史中,他成为弘光帝后,也将这些爱好保留了下来,哪管它外面洪水滔天,享受当下最重要,哪怕是兵临城下的最后一晚,也先快活完了再逃。
被清军俘虏后,能享受一天是一天,直到最终被杀。
这货简直把享乐主义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可现在,有人却成心在这个欢快的时候来捣乱。
王长史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道:“福,福王,福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朱常洵有些莫名其妙,这大晚上的,什么不好了?
于是,他有些扫兴的问道:“王长史,何事如此惊慌?慢慢道来。”
王长史缓了几口气,震惊的道:“福王殿下,王府被人包围了。”
“什么?”朱常洵感觉自己听错了,王府被人包围了?谁敢包围王府?你是不是晚上睡觉突然犯癔症了?
王长史不得不再次道:“福王殿下,是真的,不知哪里来的军队,把咱们的王府给包围了。微臣怀疑就是那郭增光搞的鬼,只有他能调动这么多军队啊。”
说罢,他还抬手指向王府外面。
朱常洵一惊,连忙从床上坐起来,顿时看到王府的围墙外有一圈映照的亮光,这应该是点燃的火把放出的光芒,还真有人把王府给包围了。
朱常洵再也没心思看戏,连忙喊停,正听得兴起的朱由崧有些不快的走过来,询问道:“父王,为何突然叫停?”
朱常洵没好气的道:“王府都被人包围了,还听个鸟。”
“快,快把护卫、家丁、护院和所有家奴都召起来,本王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包围王府。”
其实,他心里也不确定是不是郭增光,按理说应该不是啊。
郭增光下午还派人送来亲笔书信,言语颇为和善,也讲明了原因,没理由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啊。
再说了,老子是皇亲国戚,当今万岁的皇叔,就欺负些小民,侵夺些良田,这算得了多大的罪行?至于直接出兵把王府给包围了吗?
若这样就要如此兴师动众,那干脆把大明所有王府都包围算了,他们哪个屁股是干净的?
所以,朱常洵已经打定主意,这事没那么容易善了,一定要带头的人付出代价,没事也要把事情闹大一些,看他怎么向万岁交代。
此时,郭增光带来的人已经将整个王府的所有出入口全部封锁,他自己直接带着几百兵力直冲王府大门。
这时的王府大门早已关闭,陈永福立即命人上前叫门。
“快开门,快开门……”
一个小队长抓着门上的精致门环叫了半天也没人开门,反而从里面传来一声怒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强闯王府,还不束手就擒?”
陈永福看向郭增光,问道:“巡抚大人,如今该当如何?”
郭增光脸色一沉,道:“撞开。”
陈永福不敢迟疑,一挥手,一队士兵立即抬着一根粗圆木冲向大门。
圆木的两侧钉上了一排把手,他们各抓一根,喊着整齐的口号,然后猛的向大门撞去。
轰的一声,高大宽阔的朱红大门猛的一震,站在门后的王府护卫脸色一变,这些人怎么这么猖狂,竟然一言不合就直接强攻,这莫不是出了叛军吧。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将门顶住,并立即派人去报告。
听说那些人正在强攻大门时,朱常洵也慌了,这是来者不善啊,他也怀疑是不是城中发生了叛乱,这是要抓自己出气,还是要抓自己当人质啊。
“快快,快想办法派人出去求援,有反贼进攻王府了。”
朱常洵吓得肥肉乱颤,一群刚才还在享受的王府家眷听罢也吓得惊慌失措,这要是被反贼抓住,那不要了亲命了。
王长史也慌,但他还是连忙组织一部分护卫先到大门去支援,一定不能让反贼冲进来。
可王府大门毕竟不是城门,而且从未想过有人强攻,也没有做过多的预防。
经过外面一次次的猛烈撞击后,随着咔嚓一声,坚固的门栓终于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嗵”,又是一声猛烈撞击。
“啊……”死死顶在门后的护卫发出一阵杂乱的叫声,纷纷摔倒,但他们还是努力爬起来,继续顶住。
嗵嗵嗵,又是几次连续的猛烈撞击,他们被冲击得东倒西歪,外面的士兵抓住机会,疯狂的涌上,然后强行将门挤开。
其实郭增光有更好的办法,直接让士兵用长矛从门缝中刺进去,自然没人能挡。
可是他也不确定能不能在王府中找到确切证据,所以不敢一开始就把事情闹得太大,不然不好收场。
但他是有备而来,虽然麻烦点,还是强行将大门冲开了。
“听本部堂命令行事,先不要闹出人命。”郭增光吩咐道。
“是。”陈永福应令,立即带兵冲了进去。
看到这么多人冲了进来,守在大门的护卫吓得惊恐逃窜,他们几乎从没有打过仗,也很久没有操练了,兵器都无法熟练使用,怎么抵挡这些人?
正在这时,王长史已经带着几百人支援而来,可看到未战就溃的王府护卫,以及气势汹汹的进府叛军,也是吓得双腿打颤。
“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可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冲进来的叛军,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飞快的展开,然后围成一个半圆,将自己这些人半包围起来。
正在他疑惑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到前方。
“巡抚大人,你,你们这是为何?为何要强闯王府?”王长史壮着胆子问道,再也不似白天那般理直气壮,因为他担心这郭增光是不是反了,所以才敢直接攻打王府。
若是真反了,朝廷的律法就管不到了,王爷的身份不但不是保护伞,反而是催命府。
郭增光不卑不亢的回道:“师黄两家向本部堂供述,王府强抢民女一千多人,甚至还有命官之女。本部堂前来,便是解救他们于水火,你们快快让开。”
这个借口自然是田尔耕和他商量好的,目的是不想打草惊蛇,万一福王直接销毁罪证就麻烦了。
王长史听了却是心头一亮,原来不是造反啊,不是造反就好啊。
强抢一千多民女?老子在王府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好你个郭增光,这回看你怎么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