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榑一箭射出后。
那车夫发现了异常,急忙拉住缰绳,可马车重逾千斤又岂是战马能停下的,瞬间侧翻在太平街中间。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看见这些大叫的纨绔,逐一跌落下来,被后面的马车碾过,心中长出一口郁气,可又不禁担心起来。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殿下的箭法天下第一啊!曹国公,魏国公都比不上!”
刘九笑嘻嘻地拍手称赞。
“兄长,你是见过二哥和四哥他们箭法的,你觉得我的箭法,和他们相比如何?”朱榑把弓箭一丢,看向神色轻松不少的朱标。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难怪父皇他……”
朱标没回答他,反而摇头轻叹。
另一边,胡家那位小爷被射中一箭,摔在街道上,又被后面重逾千斤的马车砸下,都快辨认不出来了。
显然,不可能再活。
而安吉侯陆仲亨和平凉侯费聚的儿子,也是相似的下场,只有在最后面那位小爷,河南都指挥使郭英的少爷侥幸存活,只是惊魂未定。
“你……你们是谁?”
刘九笑呵呵道:“你们连我家公子的面都没见过,还敢自称京城第一纨绔?”
官吏反应过来。
不是他们反应慢,而是看到胡惟庸的公子死了,宛若一张烧饼压在马车下,他们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为首的官吏迅速跑来,看到朱标时双腿一软,急忙跪下。
“臣……臣若是知道太子殿下,便不封锁街道了!”
“本王的车驾就能封锁吗?狗东西!”
朱榑朝刘九使了个眼神,刘九会意一脚便踹了过去,骑在那官吏身上,拳拳到肉,旁边的力役知道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处置的了。
民乐坊,胡府。
清幽僻静的后院中,自从得知消息后,胡惟庸收敛了许多,告假在家中喝茶遛鸟,放任中书省的事物由李善长和李文忠处置。
他了解朱元璋。
胡惟庸掀开长袍衣摆,坐起身来,“打听一下李相现在住何处,给亲家送一些薄礼过去,不要送银子,就挑一些京城的吃食。”
门房跑过来,脸色惨白,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不知与胡惟庸说了之后,会不会牵连自身,可这门房犹豫之下,还是张嘴了。
“公……公子让马车碾死了。”
胡惟庸脸色没有变化。
他抬起头,画面仿佛静止在这一刻,门房确信他没听清再说了一遍,胡惟庸跌坐在地上,眼里泛出泪雾,嘴角不停颤抖着。
“有人将公子射下马……”
胡惟庸仿佛恢复了力气,泪眼婆娑地赶到太平街,看到胡林被砸成肉饼的尸体,瞬间痛不欲。
可一转头,发现车夫还没死。
他立即下令,命人将颤颤栗栗的车夫处死,给儿子陪葬。
“大……大人,有箭!”
对了,箭!胡惟庸猛然想起来,门房通报是被人用箭射下马车,不管是谁,胡惟庸此刻都想亲手杀了他。
“本相要让他尝尝凌迟之苦!”
不管胡惟庸隐藏得多好,他此刻的情绪都是真实的,胥吏和门房显然不敢报出射箭之人的名讳,以至于他现在还蒙在鼓里。
朱标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站的很远,此刻和朱榑从街道那边走过来。
胡惟庸大叫着:“谁,是谁射的箭?”
“我与兄长路过此地,以为是哪家纨绔子弟封锁街道,就拉弓射死了他们,不成想是胡相的公子,胡相要原谅我啊。”
朱榑眼睛也不眨一下。
就连身边的朱标,也忍不住想训斥他,刘九则站在朱榑身旁,一副毫不畏惧的笑嘻嘻样子。
朱榑不会怜悯胡林。
谁来怜悯太平街的百姓?就像朱元璋杀人不过问理由,若传到宫里,这条罪状也够胡林和这条街的官吏满门抄斩了。
而且朱榑肯定,细查胡林的罪状,肯定还有强抢妇女、擅役官吏和横行不法,等官二代常规举止。
换成平时,胡惟庸当街杀一个人,并不是多大的事,可太子朱标在这里,就如同两个顽劣的孩童打架搬出父辈撑腰,你爹是丞相,可我爹却是皇帝!
“豚儿冲撞殿下,受到处罚是他应该!”
说完这句话,胡惟庸拱手告退,将‘胡林’带走。
此事了结,太平街恢复热闹,朱榑也打算回宫了。
朱标摇摇头,五个淮西勋贵子弟,死四人,重伤一人,恐怕不止举朝震动那么简单,他们父辈一定会找他们父皇兴师问罪。
“七弟,父皇肯定不会轻饶你,一会儿就说是我射的,传我的旨意,命周遭官吏闭……”
“普天之下哪里会有父皇不知道的事?这里的百姓都看见了,兄长为我顶罪,父皇便会更加严厉的惩罚我,不过兄长啊,你可不能让父皇废黜我的爵位,我要是沦为草民,肯定很快就会饿死在田埂里。”
“不会的!”
朱标信誓旦旦的保证。
朱榑心底微动,有个兄长的感觉很特别,尤其是兄长十分护短,就像一身铠甲包裹全身,世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朱标沉着眉,他并不知道朱榑射杀胡林,是在知道一个前提之下,朱元璋要对付胡惟庸,与胡家有一个铜板关系的都会受到牵连,更别提胡惟庸之子。
这件事有两个处置方法,一是朱元璋龙颜震怒,以欺压百姓之罪,降罪一批官员,再以此为契机,敲打胡惟庸;二是惩罚朱榑,给淮西功臣们一个交代。
说起惩罚,朱元璋十分严厉。
所以,刘九已经先一步跑回宫去了。
此时,皇城中。
朱元璋带李善长来看马皇后,马皇后见到李善长,说了许久的话,自李善长投奔,就一直在治理后方,与马皇后的情谊,非同淮西将领。
加之,她和李善长是儿女亲家。
李善长谈吐侃侃,从论及儿女之事,到诸位皇子的教导,马皇后脸上笑意渐浓,朱元璋也难得清闲片刻。
从坤宁宫出来。
走在谨身殿与华盖殿之间的宫廊,朱元璋走在前面,“善长啊,你刚回京城还不知,邓愈和汤和奉咱的命令,大破西蕃,如今贤邦、琉球、安南、高丽都入朝进贡了。”
李善长关切道:“上位日夜操劳,还要保重圣体才是。”
“秦王那个劣子,在宫里跋扈得很,除了咱没有人能管教他,可应付朝廷外患时,也未必不是一柄锋锐的长矛,奏报上说,秦王斩杀了二十五个虏寇。”
“皇子能建功立业,也是因为有善用他的人。”
李善长跟在朱元璋身后,不紧不慢。
毛骧从侧旁走到朱元璋身后,看了眼李善长,得到朱元璋示意后,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齐王在街市射杀了胡相之子!”
李善长猛地眨了眨眼皮。
朱元璋笑容渐渐散去,他最厌恶欺上瞒下,其次是皇亲官吏利用权力横行不法,可他并没有急于表露态度。
毛骧继续道:“太子殿下也在当场。”